高铁平稳地行驶在轨道上,窗外是飞速掠过的田野、村庄和远山,在傍晚的余晖中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车厢内空调温度适宜,响起规律而轻微的运行声,混合着乘客们低低的交谈和偶尔响起的广播,构成一种令人安心的白噪音。
林小凡靠在舒适的椅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右边肩膀上传来的重量和温度。星野雨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脑袋歪靠在他的肩头,微卷的长发有几缕散落在他的脖颈处,带来细微的痒意。她似乎是筛选照片筛选到一半,精神放松下来,浓重的倦意便席卷而来,最终抵挡不住,沉入了梦乡。
她的呼吸均匀而绵长,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因为睡得很熟,嘴唇微微张着,看起来毫无防备,像个孩子。林小凡稍微偏过头,就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熟悉的草莓味洗发水的香气,混合着她身上特有的、一种说不清的甜暖气息。
他保持着一个有些僵硬但尽量不打扰她的姿势,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右臂因为被靠着,血液循环似乎有些不畅,开始传来麻麻的感觉,但他一动也没动。只是悄悄抬起左手,将滑落到她脸颊旁的一缕头发轻轻地拨到耳后,指尖触到她细腻温热的皮肤,心里某个角落也跟着变得柔软起来。
回想起这一天,不,是这整个短暂的周末旅行,简直像一场高强度的、浓缩的奇幻冒险。对他这个资深宅男而言,运动量严重超标——不是在走路,就是在找路,或者是在拍照(以及被指导如何拍照)。精神上也经历了多重考验:从最初的被迫营业,到导航出错时的心累,再到被星野雨的美食热情和拍照执着裹挟着前进的无奈,以及…在看到她因为一碗面、一处风景、一张勉强合格的照片而露出灿烂笑容时,心底悄然滋生的、连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满足感。
“真是…败给她了。”林小凡在心里默默吐槽,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思绪有些飘远。以前的他,觉得最大的幸福就是窝在自己的小屋里,电脑、游戏、零食,无人打扰。现在,他的世界里多了一个吵吵闹闹、活力四射、有时还有点小任性的星野雨。生活变得“麻烦”了许多,但也…色彩斑斓了许多。这种改变,似乎并不坏。
就在这时,高铁轻微地晃动了一下,或许是经过道岔。星野雨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嘤咛一声,脑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寻找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抓住了他腰侧的一点衣料,仿佛怕他跑掉一样。
这个依赖的小动作让林小凡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低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睡颜,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难以言喻的柔情涌上心头。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让她靠得更稳当些,然后也放松身体,闭上了眼睛。
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却奇异地清醒。他能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能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声,能闻到她身上好闻的味道。这些感官信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无比真实而安定的感觉。仿佛外面世界的喧嚣和飞速流逝都与他们无关,这个小小的、移动的座位就是他们暂时的、宁静的港湾。
不知过了多久,林小凡也迷迷糊糊地浅眠了过去。直到车厢广播里响起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提示音,他才猛然惊醒。
“小雨,小雨,快到了。”他轻轻晃了晃肩膀,低声唤她。
“ん…?”星野雨发出一声模糊的鼻音,睫毛颤动了几下,才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看了看林小凡,又看了看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和逐渐熟悉的城市灯光,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あ… 着くの?”(啊…到了?)她揉了揉眼睛,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睡意,像只刚睡醒的猫咪。
“嗯,马上进站了。”林小凡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右臂,感觉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星野雨注意到他的动作,脸上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ごめんね、小凡。腕、痹れてる?”(对不起哦,小凡。胳膊麻了吗?)
“还好。”林小凡故作轻松地甩了甩手臂,那股麻痒感让他龇牙咧嘴,“你睡得跟小猪一样。”
“失礼なこと言わないで!”(不许说失礼的话!)星野雨鼓起脸颊,轻轻捶了他一下,但眼里还带着未褪的慵懒和依赖,“だって… 小凡の肩、気持ちいいんだもん。”(因为…小凡的肩膀靠着很舒服嘛。)她说着,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把下巴搁在他刚才被靠着的肩膀上,满足地叹了口气。
高铁缓缓驶入站台,稳稳停住。乘客们开始起身拿行李,车厢里一阵骚动。林小凡和星野雨也站了起来,从头顶的行李架上取下拉杆箱和背包。
“重い…”(好重…)星野雨看着那个塞满了coS服、Lo裙、特产和乱七八糟小玩意的行李箱,小声抱怨。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她的“战利品”。
“谁让你买那么多。”林小凡认命地拉起行李箱,把相对轻便的背包背在自己身上,然后很自然地朝她伸出手,“走了,跟紧点,别又走丢了。”
星野雨看着他伸出的手,眼睛弯成了月牙,立刻把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掌心,紧紧握住:“はーい! 今回は絶対迷子にならない!”(好——!这次绝对不会迷路!)
随着人流走出车厢,站台上的空气带着夜晚的微凉。经历了短暂旅行的喧嚣,重新踏上这座熟悉城市的土地,一种“回来了”的实感油然而生。虽然只是离开了不到两天,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搭乘地铁,换乘,再走出地铁站,打车回家呼吸到小镇夜晚熟悉的、带着些许烟火和植物气息的空气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やっと… 帰ってきた…”(终于…回来了…)星野雨看着周围熟悉的街景,感叹道。即使是夜晚,那些熟悉的店铺招牌、路灯的位置、甚至路边那只经常看到的流浪猫,都让她感到亲切。
“嗯,回家了。”林小凡拉着行李箱,走在前面,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他对这片地方的熟悉程度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
推开熟悉的房门,按下门口的开关,温暖的灯光瞬间照亮了小小的客厅。一切都和他们离开时一样,甚至因为离开前进行过彻底的大扫除,显得比平时更加整洁。电视柜上,星野雨的护照和居留许可卡安静地躺着,旁边是那本她亲手制作的回忆相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家”特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あー! お家の匂い!”(啊——!家的味道!)星野雨踢掉鞋子,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欢呼着扑向了柔软的沙发,把脸埋在熟悉的抱枕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最高~!”(最高~!)
林小凡把行李箱靠墙放好,关上门,看着像只回到巢穴的小动物一样在沙发上打滚的星野雨,忍不住笑了。他把背包放下,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让夜晚的凉风吹散一点屋内的沉闷。
“累死了…”他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脖颈和肩膀,感觉比连续打十几个小时游戏还要累。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一直处于“对外社交”状态的疲惫。
星野雨在沙发上滚了两圈,又坐起来,摸了摸肚子:“小凡、お腹空いた… 何か食べよう?”(小凡,肚子饿了…我们吃点东西吧?)
林小凡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几瓶啤酒、饮料和之前剩下的少量食材,空空如也。他叹了口气:“没什么能直接吃的了。叫外卖还是煮泡面?”
“えーっと…”星野雨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あ! お母さんが送ってくれたレトルトカレーがあるじゃん! それとインスタントご饭!”(嗯…啊!妈妈寄来的速食咖喱不是还有嘛!还有速食米饭!)
她这么一说,林小凡也想起来了。旅行前,星野雨妈妈寄来的那一大箱东西里,确实有不少各种口味的咖喱块和独立包装的速食米饭。
“那个啊…行吧,总比泡面强。”林小凡表示同意。虽然对速食产品没什么期待,但能快速解决温饱问题,而且不用花钱,在当前资金紧张的情况下是最佳选择。
星野雨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跑到电视柜旁堆放的那堆日本包裹里翻找起来,很快就拿出了两盒不同口味的咖喱和几包速食米饭。
“こっちはバターチキン! こっちは甘口!”(这个是黄油鸡!这个是甜味的!)她像献宝一样举着咖喱盒。
加热的过程很简单,微波炉“叮”的一声后,浓郁的咖喱香气就弥漫开来。将热好的咖喱酱浇在同样用微波炉加热好的、颗粒分明的速食米饭上,一顿简陋却热气腾腾的晚餐就完成了。
两人端着盘子,并排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虽然没开),埋头吃了起来。
“うん! やっぱりカレーはいいね!”(嗯!果然咖喱就是好啊!)星野雨吃得津津有味,大概是旅行中吃了太多中餐小吃,偶尔换回熟悉的日式口味让她感到很满足。
林小凡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比他想象中工厂化生产的速食产品要好吃很多,米饭的口感也意外地好。“嗯,还行。”他给出了宅男式的肯定评价。
“でしょ? お母さんが送ってくれるものは、ちゃんとしたのばかりだよ!”(对吧?妈妈寄来的东西,都是很不错的哦!)星野雨得意地说,然后又补充道,“でも、やっぱり小凡が作ってくれたカレーの方が… 爱がある!”(但是,果然还是小凡做给我的咖喱更有…爱!)
林小凡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球打得呛了一下,咳嗽起来。星野雨赶紧给他拍背,自己却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
吃完简单的晚餐,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两人都懒得动弹,瘫在沙发上消化食物,顺便给手机充电。
星野雨拿出手机,开始整理这两天拍的海量照片和视频,准备挑选一些发到SNS上(平台规则哈,不能具体的)。她一边看,一边时不时地发出惊呼或笑声,把一些特别有趣或者拍得好的照片分享给林小凡看。
“小凡、见て见て! この逆光で顔真っ暗なの、面白すぎる!”(小凡,快看快看!这张逆光脸全黑了的,太搞笑了!)
“この构図、なかなかいいじゃん! 特训の成果だね!”(这张构图很不错嘛!是特训的成果呢!)
林小凡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也被感染了几分。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游戏群,里面大龙和阿哲还在讨论新的机制。
狂龙战神:“@凡神 回来了没?就等你了!”
阿哲就是帅:“龙哥别急,凡神和小雨妹子小别胜新婚,说不定正忙着呢[坏笑]”
林小凡手指动了动,回复了一句:“刚到家,累成狗。[躺平]”
信息刚发出去,立刻就收到了回复。
狂龙战神:“凡神!你可算冒泡了!机制看了没?”
阿哲就是帅:“凡神,旅行咋样?小雨妹子开心不?有没有美照福利?[搓手手]”
林小凡看着屏幕,笑了笑,回复阿哲:“想得美。”然后点开大龙分享的攻略链接,粗略地浏览起来。虽然身体很累,但手指接触到熟悉的游戏资讯,精神上却有种回到舒适区的放松感。
星野雨凑过来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あ、新しいダンジョン?”(啊,新机制?)
“嗯。”林小凡应了一声,“他们等着我回去。”
“じゃあ、早くクリアしようね! 私も応援する!”(那,要快点哦!我也给你加油!)星野雨握了握小拳头,然后又低头去弄自己的照片了。
夜色渐深,窗外的灯火零星闪烁。客厅里,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手机操作的细微声响和偶尔的交谈。旅行带来的兴奋和疲惫慢慢沉淀下来,化为一种宁静而温暖的日常。行李箱还立在墙边没有整理,带回来的桂花糕伴手礼也放在桌上,但这些都可以留到明天。
此刻,仅仅是待在这个熟悉的空间里,身边有彼此的存在,就足以抚平所有旅途的劳顿,带来最深切的安心。
林小凡打了个哈欠,感觉眼皮越来越重。他看了一眼旁边还在认真给照片加滤镜的星野雨,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弄太晚,早点睡。”
“はいはい~ もう少しだけ…”(知道啦知道啦~再弄一点点…)星野雨头也不抬地应着。
林小凡也不再催她,自己先去洗漱了。温热的水流冲走疲惫,他看着镜子里略显憔悴但眼神平和的自己,忽然觉得,这样偶尔出去“麻烦”一下,然后回到这个有她在的、称之为“家”的地方,似乎就是生活最好的状态了。
只是,当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看到星野雨已经窝在沙发角落里,手里还拿着手机,脑袋却一点一点地又开始打瞌睡时,不禁失笑。看来,疲惫最终还是战胜了整理照片的热情。
他走过去,轻轻拿开她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一张他们俩在古镇石阶上的背影合照上。然后,他弯腰,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了起来。
“ん… 小凡…?”星野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睡觉了。”林小凡低声说,抱着她走向卧室。
星野雨没有挣扎,反而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嘟囔了一句:“おやすみ… 老公…”(晚安…老公…)
把她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林小凡看着秒睡过去的星野雨,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他回到客厅,关掉大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小夜灯。然后走到电脑桌前,习惯性地想打开电脑,但手指碰到开机键时又停了下来。算了,今天实在太累,游戏改天再玩吧。
他拉开抽屉,想拿根烟(虽然很少抽),手指却碰到了那个藏起来的烟盒。里面没有烟,只有星野雨的那张银色储蓄卡和两张定期存单。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瞬。旅行花销虽然已经尽量控制,但对他们目前锁死大部分资金的状态来说,依然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接下来真的要精打细算,努力接代练单子了。
叹了口气,他把抽屉推回去,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寂静的夜色。旅行结束了,日常的生活还要继续。而接下来,似乎还有更多“麻烦”而甜蜜的挑战在等着他们——比如,如何用仅剩的零花钱撑到下次收入,以及…老妈那边催婚的进度条,好像又前进了一格。
不过,看着卧室方向,听着里面传来的均匀呼吸声,林小凡觉得,那些未来的麻烦,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