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灯的光晕在花田上轻轻晃,夜香花的气息漫得更远了。那株小芽的叶片上,露水顺着叶脉往下淌,滴在红线草的绒毛上,“嗒”的一声轻响,竟像颗珠子落进了棉絮里。小石头趴在星星石旁,耳朵贴着泥土听,能听见根须在地下“滋滋”吸水的声,混着银鱼摆尾的“哗啦”,像支地下乐队在演奏。
阿月把婴儿的红线轻轻解下来,系在夜香花的花梗上。红线刚缠稳,花梗就往竹灯的方向弯了弯,花瓣上的露珠顺着红线往下滑,在灯芯上溅起朵小小的火花,灯影顿时晃了晃,把新苗的影子拉得更长,像在地上跳起舞来。“是花在跟灯说话呢!”她指着晃动的影子笑,婴儿在母亲怀里咂了咂嘴,小手在空中抓了抓,像是想抓住那些跳舞的影。
书墨提着个陶罐走来,罐里装着新酿的花蜜水,是用跨路花和听铃苗的蜜调的。“给夜香花添点甜,”她用小瓢往土里浇了点,蜜水渗下去,根须吸水的声更响了,“让它们夜里说的话,都带着蜜味。”果然,花蜜水刚浇完,红线草的银铃就“叮铃”响了两声,像是在说“甜,真甜”。
老渔人划着船往水渠里撒了把“响螺壳”,壳片薄如蝉翼,被水流冲得打转,发出“呜呜”的轻响,像远处传来的笛声。“给地下的根须当伴奏,”他指着水面上漂浮的壳片,“这声儿能顺着水脉传,让每个根须都知道,夜里不孤单。”响螺壳的声刚起,星星石缝里就渗出些细碎的光,顺着水脉往根须的方向流,像给音乐镶了道银边。
波斯商人的小女儿抱着婴儿坐在田埂上,轻轻哼唱着西域的摇篮曲。歌声绕过竹灯的光晕,缠在夜香花的花瓣上,花瓣竟微微颤动,把歌声的调子刻进了纹路里——小石头后来发现,第二天风吹过时,夜香花摇出的声,竟和这摇篮曲有七分像。“是花在学唱歌呢,”小女儿笑着碰碰花瓣,“等明天,它们就能替我哄宝宝睡觉了。”
书砚往竹灯里添了块松脂,火光“噼啪”跳了跳,照得夜香花的影子在地上拼成串小小的脚印,从花田一直延伸到链桥的方向。“这是花在邀客呢,”他指着脚印的尽头,“说不定夜里有赶路的旅人,闻着花香、跟着脚印来,就能找到歇脚的暖。”话音刚落,远处驿道上果然传来隐约的马蹄声,银鱼群立刻往水渠下游游去,尾鳍拍打的水花在水面拼出个“停”字,像在给旅人指路。
午夜的月光最亮时,红线草的绒毛上凝结了层白霜,像撒了把碎银。阿月用指尖轻轻拂去霜花,绒毛立刻恢复了柔软,往小芽的方向靠得更紧了。“别冻着呀,”她小声说,小芽像是听懂了,叶片往红线草的茎上贴了贴,像在取暖。小石头把这幕画在成长册上,用夜香花的紫汁当颜料,画里的红线草和小芽紧紧挨着,像两个说悄悄话的伙伴。
书墨往星星石上盖了块绒布,布上绣着链桥的图案,月光透过布纹的空隙,在地上投出串链环的影,正好把所有新苗都圈在里面。“给石头也盖层被,”她笑着说,“夜里站岗,也得暖暖和和的。”绒布刚盖好,石缝里的红线就往布上爬了爬,在链环的影里绕了个结,像给守护加了把锁。
凌晨时分,夜风带着点凉意掠过花田。竹灯的光渐渐淡了,夜香花的气息却更浓,把所有细碎的声响都裹在里面——根须吸水的“滋滋”、响螺壳的“呜呜”、远处旅人歇脚的咳嗽、婴儿翻身的轻哼——混在一起,像封浸了蜜的信,被风往更远的地方送。
小石头把成长册抱在怀里,看着新苗们在月光下静静生长,忽然在最后一页写下:“夜里的话,比白天更真。根在土里说,花在风里传,连石头都在听,把所有牵挂,都记成了不会褪色的暖。”
天快亮时,第一缕晨光爬上花田,夜香花的花瓣慢慢合拢,像在把夜里的悄悄话都收进蕊里。红线草的银铃被晨露打湿,轻轻晃了晃,像在说:天亮了,该把夜里的暖,说给太阳听了。
天刚蒙蒙亮,竹灯的光还没完全散,花田里就泛起一层薄薄的雾。那株昨夜被红线草护着的小芽,竟冒出了片新叶,嫩得像抹了层绿油,叶尖还挂着颗雾凝成的水珠,被初露的晨光一照,亮得像颗小太阳。
小石头揉着眼睛凑过去,忽然发现新叶上有淡淡的纹路,像极了昨夜婴儿抓着红线的小手印。“是宝宝的手印吗?”他轻声问,话音刚落,新叶竟轻轻颤了颤,像是在点头。
阿月抱着婴儿走过来,婴儿的小手正好碰到垂下来的红线,线端立刻弹出颗细小的光粒,落在婴儿手背上,化成个迷你的花形印记。“看,”阿月笑着指给小石头看,“它记住宝宝啦。”婴儿咯咯地笑,小手拍打着红线,引得红线草的银铃“叮铃”乱响,像在跟着笑。
书墨提着竹篮来收夜香花的花瓣,篮里铺着层软布,花瓣落上去轻得像羽毛。“这些花瓣能做香膏,”她一边捡一边说,“抹在身上,连梦里都是香的。”刚捡起一片,花瓣就化作了点荧光,钻进她指尖,留下淡淡的香痕。
老渔人划着船往水渠里撒了把鱼食,银鱼们涌过来抢食,尾鳍拍打的水花溅在岸边,竟在泥土上画出串歪歪扭扭的符号,像在写什么信。“是给新苗们问早呢,”老渔人捋着胡子笑,“它们呀,比人还懂礼。”
波斯商人的小女儿抱着婴儿坐在田埂上晒太阳,婴儿手背上的花形印记渐渐淡了,却在旁边的泥土上长出颗米粒大的花苞。“这是花在回礼呢,”她用指尖碰了碰花苞,花苞立刻绽开朵极小的花,花瓣上还沾着婴儿的口水印,“等它长大,说不定能开出会笑的花。”
远处传来驿道上旅人的马蹄声,是昨夜歇脚的旅人要赶路了。他牵着马走过链桥,忽然回头望了眼花田,从行囊里取出支玉簪,轻轻放在桥头的石头上。“谢夜里的暖,”他低声说,玉簪刚放下,就被根突然冒出来的红线缠住,拖进了花田深处,像被花田收进了藏秘密的匣子。
太阳升高时,雾渐渐散了,新苗们的影子在地上拉得笔直。红线草的银铃被晒得暖暖的,碰一下,响出的声都带着阳光的味道。小石头翻开成长册,发现昨夜画的红线草和小芽之间,不知何时多了串小小的脚印,从页边一直延伸到画里,像有人悄悄走进了画中世界。
“它们在长呢,”书墨凑过来看,指尖点了点脚印,“连画里的故事,都在跟着长大。”
小石头点点头,在脚印尽头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把昨夜的暖,都晒进了纸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