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友,请进。”
白鹤真人侧身将许靖安让进阁内。
许靖安甫一进入阁内,便觉一股清冽的檀木与松涛混合的异香扑面而来,身心为之一清。
他随着白鹤真人跨过云霄天阁那道描金绘彩的门槛,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阁内竟别有洞天,三十六根合抱粗的蟠龙紫檀柱擎起穹顶,在顶部镶嵌的夜明珠辉映下,隐隐有流光运转。
地面铺着千年不化的寒玉,光洁温润,倒映着穹顶星图。
正中央是一张由九根水晶链牵引的云石茶几,几上两杯灵茶尚有氤氲热气。
茶几旁,两把看似随意的竹椅散发着淡淡的清气……显然,这是有客人刚走不久。
“坐。”
白鹤真人宽袖一挥,一股柔和的劲风托着许靖安落座。
他自己则负手立于窗前,目光投向窗外翻涌的云海:“你这年轻人,倒是有些意思。老夫活了近五百年,极少有人敢这般直截了当地向我讨要东西,还讨得如此理直气壮。”
许靖安心中微凛,面上却恭敬依旧:“真人言重了。晚辈并非有意冒犯,实乃情非得已。若非天域存真铁对我剑道有大用,断不敢唐突。”
“哦?对你剑道有大用?”白鹤真人转过身,目光如电,似乎要穿透许靖安的灵魂,“说说看,你有何高见?”
许靖安定了定神,道:“晚辈近来得了一套名曰青竹风云剑的剑阵,其中七十二口飞剑,藏锋蓄锐,晚辈观之尚未大成,若以天域存真铁炼化剑灵,其大成后,必定威力无穷。”
“七十二口……小友好大口气!”
白鹤真人目光深邃,似乎是在飞速思考这剑阵的来历。
“嗯……嘶……你!”
老道忽的倒吸一口凉气,转身之际,广袖带出一阵罡风。
眼前许靖安双手握着紫砂茶盏,面上风轻云淡,微微颔首。
“你……如何得手的?!”
白鹤真人满眼讶异,显然是不太相信同阶剑修能轻易取了对方性命,又拘了对方剑阵。
许靖安终于是放下茶盏,拱手道:“真人恕罪,在下确实灭杀了那位姓韩的散修,不过……在下的底牌,暂时还不能告诉前辈。”
白鹤真人毕竟也是元婴中期大修,虽听到了灭杀元婴修士这等惊天大事,也不过一瞬又恢复了平静。
“看来小友,今日不止是求和敬,还带了个吓字来!”
说完此话,老者是一折下摆,坐在了许靖安对面茶几之后,兀自端起茶盏品茶,不再说话。
许靖安也只是低头摸索着茶几边缘,似乎也不知如何回答白鹤真人。
月光如洗,映照在白鹤真人阴恻恻的脸上,他右手又不自觉的摸了几下剑柄,终是以一声叹息结束了沉默的对峙。
叮嘤……
伴随着一声清脆金铁交鸣之声,白鹤真人面前白光一闪,一口剑匣就躺在了他面前那茶几之上。
剑匣通体暖玉制成,其上暗金剑纹流动,许靖安眼神一凛,显然是见过此物。
“寒翎剑匣?!”
白鹤真人夹茶的手指微微一顿,盏中灵雾凝滞半空。
他并未急于拾起剑匣,反而斜倚椅背,枯瘦的指节叩了叩桌面,发出两声清脆的“笃笃”声:“小友认得此物?”
“掌门师伯……曾提起过。”
许靖安目光黏在剑匣中央那道细微的裂痕上,那痕迹他曾在玄一宗藏宝阁的古卷残页里见过。
那是百年前魔族入侵时,其中一位魔将的寒髓指洞穿时留下的剑伤。
他声音压得极低:“说是……说是天剑宗白鹤真人的本命剑匣。”
“哈哈哈!”
白鹤真人突然仰头大笑,笑声震得窗棂灵纱簌簌震颤。
他伸手拈起剑匣时,袖中窜出一缕幽蓝剑芒,在暖玉表面划过一道转瞬即逝的弧光。
“老夫的本命剑匣?那老道倒是会打趣。”
指尖抚过匣身裂痕时,他眼底闪过一丝痛色,却又在抬眼时化作星芒般的锋锐。
“不过他说得没错……如今……这确实是老夫的寒翎。”
许靖安注意到真人尾音刻意加重,像是在追思老友。
“师伯当年曾言,此匣乃是用北海千年寒玉髓雕琢,又以七曜玄铁为筋,专为……为收纳剑阵核心所铸。”
“呵,你倒是记得清楚。”
白鹤真人指尖一顿,匣盖内侧镶嵌的一枚龙眼菩提随之轻晃,在月光下泛出温润的微光。
“三百年前昆仑论剑后,那老东西硬塞给我的谢礼,说什么剑修当有剑匣藏锋,方能养出浩然剑气。”
他忽然冷笑一声,指腹摩挲着菩提子表面的细纹。
“结果转头就用我送他的玄铁精华,铸了那寒螭剑胚。”白鹤真人眉毛微挑,“我甚是喜爱……找他讨要许多次,他都不给,说是要赠给有缘人。”
“呵呵呵……如今看来……小友比我更适合做那柄寒螭的主人。”
白鹤真人说至此处,情真意切,竟有些伤感起来。
“那日为了你与秦桃桃一事,秦家三大元婴修士登临山门,仗势欺人!”
他一拍桌子,剑气倏地环绕周身,托着寸寸银色碎片漂浮在周身。
“老夫的七曜剑阵……也就是在那时被折毁了这四柄。”
“铛啷啷……”
话至此处,那寸寸断裂的碎剑缓缓落在许靖安眼前茶几之上,铮鸣不断,如低语,似幽泣。
“剑毁了,尚可修复,人死……却不能复生……”
白鹤真人扼腕叹息道:“老夫这一生与你师伯高山流水……如今曲终人散……”
“前辈不惜重金也要那天域存真铁,莫非是要修复这剑阵?”
许靖安伸手抚过断剑,话语间也多了些许感慨。
“是……也不是。”
白鹤真人轻轻扣击着茶盏,像是在做一个很大的决定,许久过后,他才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缓缓开口道:“英雄不问出处,现在,这口剑匣也归你了。”
那白玉剑匣倏地落在许靖安掌心,触之冰凉,却似能温养剑意。
“前辈,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