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刚漫过丹房的窗棂,清虚子正用细绒布擦拭星回的拂尘。
银丝上还沾着昨夜练招时的银穗草屑,道长指尖抚过打结的流苏忽然顿住。
山风里裹挟着极轻的马蹄声,不是雾隐山常客的骡马,是军用马蹄铁叩击岩石的脆响。
“星回,把这个戴上。”
了尘大师从禅房走出,掌心躺着枚护心菩提子,深褐的纹路里隐有金光。
“菩提禅院的老物件,能挡些阴邪。”
星回刚把菩提子系在颈间,院外突然传来短促的哨声,三短一长,是金沙帮的警示暗号。
他抓起靠在柱旁的拂尘,腰间醉仙葫芦撞得叮当响:
“无量你个天尊,来得倒快!”
话音未落,道观大门 “轰” 地被撞开,木屑飞溅中,黑色劲装的缇骑已涌至天井,胸前飞鹰标记在雾中泛着冷光。
“奉曹公公令,捉拿林家余孽林星回!”
领头的百户挥了挥手,缇骑们立刻结成阵势,绣春刀出鞘的脆响连成一片。
最前排的几人袖口微鼓,指缝间露出乌青的爪套。
正是东厂特制的腐骨爪。
清虚子拂尘一扬,银丝如帘挡住山门:
“贫道的弟子,轮不到东厂来拿。”
道长足尖点地跃上石阶,拂尘突然发力,银丝缠住最前那名缇骑的刀身,手腕轻旋,绣春刀竟脱手飞向墙头。
“道家清净地,岂容尔等撒野!”
缇骑百户冷笑一声,挥手示意放箭。
箭矢穿透晨雾而来,了尘大师早将佛珠撒出,十八颗念珠在空中连成弧线,“叮叮当当” 挡下箭雨。
老和尚双手合十,念珠突然暴涨半尺,直取百户面门:
“阿弥陀佛,施主回头是岸。”
星回趁机踩着梯云纵跃上院墙,俯瞰山下密密麻麻的火把,竟有数百人之多。
摩罗教的蛊师混在缇骑中,黑衣上绣着血色莲花,腰间葫芦里隐约有虫鸣传出。
“道爷当是多大阵仗,原来都是些歪瓜裂枣!”
他甩动拂尘,银丝扫落墙头的瓦片,正好砸中两名攀墙的缇骑。
变故突生。
一名蛊师突然揭开葫芦塞,数十只赤红色的蛊虫冲天而起,直扑天井里的八卦阵。
那些虫子落在旗幡上,瞬间啃出密密麻麻的孔洞,阵眼处的符纸 “腾” 地燃起黑烟。
八卦阵竟被蛊虫破了!
“是血蛊的幼体!”
清虚子急声提醒,拂尘扫出劲风逼退蛊虫,却见另一名蛊师已绕到侧门,指尖弹出三道毒针。
星回瞥见毒针泛着蓝芒,猛地扑过去推开了尘大师,毒针擦着他的道袍飞过,钉在柱上冒出青烟。
“小子找死!”
那蛊师怪笑一声,双手结印,地上的蛊虫突然齐齐转向星回。
他慌忙运转内丹功,将醉仙葫芦按在丹田,秘银外壳泛起微光,蛊虫竟迟疑着不敢上前。
“无量你个天尊,这点伎俩也敢班门弄斧!”
星回趁机使出推云手,拂尘银丝如惊鸿点水,避开腐骨爪的黑气,反手缠上对方手腕。
缇骑百户见蛊师受制,立刻挥刀砍来。
星回借着梯云纵跃起,腰间葫芦撞在对方刀背,趁势使出林家枪法的 “夜叉探海”,拂尘银丝绷直如枪,正点中百户肩窝。
百户痛呼一声,踉跄着后退,却趁机甩出铁链缠住星回的脚踝。
“星回小心!”
清虚子的拂尘及时赶到,银丝缠住铁链猛力一拉,百户被拽得撞在院墙上。
可就在这时,第三名蛊师突然吹出骨哨,星回颈间的菩提子骤然发烫,低头竟见三只血蛊已爬上衣襟,正往皮肤里钻。
“用葫芦里的酒泼!”
了尘大师抛出念珠打中蛊虫,念珠却被蛊虫啃出缺口。
星回立刻拔开葫芦塞,烈酒泼在血蛊身上,“滋滋” 冒起白烟,虫子蜷缩成球掉落。
他刚松口气,丹田突然传来剧痛。
方才急着运功,内力岔了气。
缇骑们趁机涌上前,绣春刀的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清虚子为护着星回,后背不慎被腐骨爪划伤,道袍瞬间渗出黑血。
“师父!”
星回目眦欲裂,突然想起昨夜推演的沧澜诀,猛地将葫芦按在丹田,引内力顺着太阴经流转,再借推云手的柔劲送向拂尘,最后以林家枪法的刚劲爆发。
银丝突然如暴雨般射出,竟同时缠住三名缇骑的兵器!
“这是什么邪术?”
百户惊怒交加,刚要发力挣脱,却见星回足尖点地跃起,拂尘在空中划出圆弧,银丝突然收紧,三把绣春刀同时脱手。
他借着下落之势使出 “苍龙摆尾”,葫芦重重砸在百户胸口,对方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道爷的新招,怕了吧!”
星回喘着粗气,却见那名领头的蛊师正举着血蛊鼎念咒,鼎中爬出数条尺许长的蛊虫,通体赤红如血。
了尘大师立刻盘腿坐下,双手结印,菩提子发出金光形成结界,可蛊虫竟啃咬得结界不断震颤。
清虚子捂着伤口走到星回身边,将一枚瓷瓶塞给他:
“这是药王谷的解毒丹,你从后山密道走,去北离找天罗书院。”
道长的拂尘已断了半截银丝。
“把这个带上。”
他递过个油布包,里面是林家枪法全谱和月纹玉坠。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星回攥着油布包,眼眶发热。
昨夜还教他融招的师父,此刻脸色已因中毒变得发青。
了尘大师突然起身,念珠全数飞出缠住蛊虫,老和尚迎着缇骑走去:
“老衲替你们断后。”
他的袈裟在风中展开,背后竟绣着菩提禅院的护教法阵。
“星回,记住,寻真相比复仇更重要。”
蛊师的骨哨突然尖锐起来,血蛊冲破结界扑向了尘大师。
清虚子猛地将星回推向禅房后的密道:
“走!玄甲军还等着林家后人!”
道长拂尘一扬,竟引动全身内力,银丝如利剑般刺穿数名缇骑的喉咙,自己却晃了晃倒在石阶上。
“师父!”
星回泪如雨下,却被密道的石板门挡住去路。
他最后看见的,是了尘大师将念珠掷向蛊师,自己被数把绣春刀刺穿身体,还有清虚子靠在柱上,用断了的拂尘在地上画着道家符咒。
密道里漆黑一片,只有腰间葫芦的微光照明。
星回摸着颈间的菩提子,又握紧怀里的枪法谱,突然一拳砸在石壁上。
外面的杀声还在继续,夹杂着蛊虫的嘶鸣和缇骑的喝骂。
他咬了咬牙,掏出解毒丹吞下,将拂尘别在腰间,加快脚步向山后走去。
刚出密道,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星回握紧拂尘转身,却见是金沙帮的小马,浑身是伤地跑来:
“星回公子,大师和道长......生死未卜......现在缇骑正追过来!”
话音刚落,远处已出现黑衣人影,领头的正是那名未死的蛊师。
星回深吸一口气,将油布包塞进小马怀里:
“你带这个去北离,找天罗书院的慕容院长。”
他抽出拂尘,银丝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道爷在这给你们断后。”
小马还想再说,却被星回推下山崖:
“快走!别让师父们白死!”
他转身看向追来的缇骑,腰间葫芦碰撞的叮当声,竟成了战前最烈的鼓点。
“无量你个天尊!”
星回的拂尘指向追兵,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急躁,只剩淬过火的坚定。
“敢追道爷,今日便让你们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