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落的红衣在正午日光里划出残影,叶凌霄紧随其后奔过青石板路,星河长明剑的剑穗随着脚步轻晃,与腰间玉佩相撞发出细碎脆响。
“方才星回塞给你的野果呢?”
叶凌霄忽然开口,黄衫下摆扫过路边积水,溅起细小水花。
萧月落摸出怀中用绢帕裹着的野果,指尖掐出点果肉递到嘴边:
“小道长倒是细心,就是这果子酸得牙倒。”
她转头瞥向叶凌霄紧抿的唇,忍不住打趣。
“要是他在,这会儿定要喊‘无量你个天尊’,说咱们不懂好歹。”
叶凌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想起林星回鼻尖沾灰的模样,脚步却愈发急促:
“老冯说流民聚在西河边的废弃码头,再晚些怕赶不上。”
话音未落,前方已传来隐约的喧哗,混杂着孩童的哭闹与老人的咳嗽。
码头的空地上搭着十几顶破草棚,巧手帮的弟子正用木板搭建临时药台。
老冯看见二人奔来,急忙迎上前:
“可算来了!苏姑娘的解药?”
萧月落将布包往他怀里一塞,红衣翻飞着冲向最外围的草棚:
“我去西边,你往东,快分!”
叶凌霄解开布包,青碧色的丹丸在阳光下泛着星光,立刻有流民围拢过来。
一个穿补丁棉袄的小孩拽住他的黄衫衣角,小脸蜡黄得像枯树叶:
“哥哥,我娘说浑身痒......”
叶凌霄蹲下身,将丹丸塞进小孩掌心,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又摸出怀里的糖块递过去:
“乖,先吃药,再吃糖。”
“多谢黄衫公子!”
小孩的母亲拄着木棍走来,袖口磨得发亮,她接过丹丸就着河水吞下,不住作揖,
“前些天多亏你们送的避瘴丹,不然......”
话没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点带泡沫的涎水。
叶凌霄心头一沉。
这是碧鳞蛊加重的征兆。
正分发着解药,远处突然传来震耳的马蹄声,尘土顺着官道滚滚而来。
老冯脸色骤变:
“是东厂的马蹄铁!快带老人孩子进草棚!”
叶凌霄猛地掣出星河长明剑,剑身在日光下骤然亮起淡蓝色荧光,像淬了碎星。
“反贼余孽在此!”
缇骑的斥骂声刺破空气,为首的校尉挥舞长刀直冲过来,刀刃上还沾着不知谁家的血迹。
叶凌霄足尖一点跃上药台,剑光横扫间已挑飞两名缇骑,荧光随着剑势暴涨,将周围的阴影都驱散了些。
“黄衫小子倒有几分本事!”
校尉怒喝着挥刀劈来,刀风刮得叶凌霄额前碎发乱飞。
他侧身避开,剑脊重重砸在对方手腕上,只听 “当啷” 一声,长刀落地,缇骑校尉惨叫着摔下马背。
草棚后突然传来孩童的哭叫,叶凌霄余光瞥见两个缇骑正扯着方才那穿棉袄的小孩,顿时目眦欲裂:
“住手!”
他足尖点过药台,剑随身走如流星赶月,荧光在剑尖凝聚成一点寒芒,瞬间刺穿为首缇骑的肩胛。
“公子小心!”
老冯突然扑过来推开他,一支毒箭擦着叶凌霄的黄衫飞过,钉在草棚柱子上,箭杆还在嗡嗡发抖。
叶凌霄反手一剑斩断另一名缇骑的手腕,看着老冯胳膊上渗出的血,声音发紧:
“带流民往后撤!”
更多缇骑涌了过来,刀锋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叶凌霄踩着散乱的药罐退到码头边缘,星河长明剑的荧光忽明忽暗。
方才连斩数人,内力已有些不支。
他瞥见水中自己的倒影,黄衫前襟已被鲜血染红,倒像开了片凄厉的花。
“抓活的!曹大人要亲自审问!”
随着粗哑的喝声,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缓步走出缇骑阵,双手戴着乌青的铁爪,指甲缝里还嵌着暗红的血渍。
叶凌霄瞳孔一缩。
是东厂专司追捕的百户魏虎,传闻他的腐骨爪沾之即烂。
“林家的狗崽子,倒是比你那死鬼爹能打。”
魏虎活动着手腕,铁爪摩擦发出刺耳声响。
“乖乖束手就擒,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叶凌霄剑尖斜指地面,荧光在剑身上流转:
“曹瑾仁的走狗,也配提我父亲?”
他突然想起林星回立誓时的模样,那句 “无量你个天尊,道爷定要让奸贼血债血偿” 仿佛就在耳边,胸中怒火顿时烧得更旺。
魏虎冷笑一声扑上来,腐骨爪直取叶凌霄面门。
他急忙侧身避开,铁爪擦着脸颊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
星河长明剑顺势刺向对方小腹,却被魏虎用爪背挡住,火星四溅间,剑身上竟留下几道乌痕。
爪上有毒!
“小子倒是机敏。”
魏虎阴笑着变招,铁爪专攻下三路。
叶凌霄被迫连连后退,脚后跟突然碰到码头边缘的石阶,险些摔进河里。
他借着后仰之势旋身而起,剑势陡然翻转,荧光暴涨间使出林家枪法中的 “流星赶月”,直刺魏虎咽喉。
魏虎没想到他重伤之下还有此杀招,慌忙后跃,却还是被剑光扫到肩甲,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找死!”
他怒吼着拍出铁爪,这次爪风里竟带着淡淡的腥气,叶凌霄挥剑格挡,只觉一股阴寒内力顺着剑杆涌来,手臂瞬间发麻。
“凌霄!”
萧月落的声音突然从缇骑阵后传来,红衣如烈火般劈开人群,流云剑精准地刺中一名缇骑的后心。
“我来助你!”
她足尖点过缇骑的肩头,软剑如灵蛇般缠上魏虎的铁爪,逼得他连连后退。
叶凌霄趁机喘息,却见魏虎突然从怀中摸出信号箭,弓弦一响,红色烟花在半空炸开。
“没用的东西!”
魏虎啐了一口。
“半个时辰前,周千户已经去抄那破庙了,你的同伙怕是早成了腐骨爪下的冤魂!”
“你放屁!”
叶凌霄怒喝着冲上去,剑招愈发凌厉,荧光在剑身上凝聚成实质般的寒芒。
他想起林星回守炉时的模样,想起苏月专注炼药的侧脸,想起流民们期盼的眼神,内力竟陡然涨了几分,一剑挑飞魏虎的铁爪护腕。
魏虎吃痛怒吼,腐骨爪直取叶凌霄受伤的左臂。
萧月落急忙挥剑阻拦,却被另一名缇骑缠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铁爪抓向叶凌霄。
“噗” 的一声闷响,铁爪深深陷入他的衣袖,乌青的毒素瞬间顺着伤口蔓延开,叶凌霄闷哼一声,剑势顿时弱了下去。
“凌霄!”
萧月落急得红了眼,软剑翻飞间斩杀缠人的缇骑,却被魏虎的爪风逼得难以靠近。
叶凌霄咬着牙拄剑半跪在地,视线渐渐模糊,黄衫下摆浸在码头的积水里,染开大片暗红。
他看着草棚后缩着的小孩,想起林星回说 “寻真相而非盲杀”,手指却还是紧紧攥住了剑柄。
魏虎缓步走近,铁爪上滴着血:
“早知如此,何必反抗?”
他抬起手,正要拍下,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震耳的怒吼:
“无量你个天尊!哪个不长眼的敢动道爷的兄弟!”
叶凌霄猛地抬头,只见官道尽头扬起漫天尘土,一道灰影如疾风般奔来,三清戟在日光下泛着银光,正是林星回!
他身后跟着苏月,玉峰针别在发间,手里还提着个陶罐。
想来是第二炉解药炼成了。
“星回!”
萧月落喜极而呼,软剑趁机刺中魏虎的大腿。
魏虎又惊又怒,看着越来越近的林星回,狠狠啐了一口:
“算你们走运!撤!”
缇骑们如蒙大赦,架着受伤的同伴翻身上马,狼狈地沿着官道逃窜。
林星回奔到叶凌霄身边,见他手臂乌青肿胀,顿时急红了眼:
“道爷不是让你接应月落吗?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他急忙从怀中摸出苏月给的解毒丹,塞进叶凌霄嘴里。
“快含着!这腐骨爪的毒可耽误不得!”
叶凌霄含着丹药,苦涩的药味蔓延开来,却忍不住笑了:
“还以为你要被周显困在破庙......”
“区区周显算什么?”
林星回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三清戟在地上顿出个深坑。
“道爷一戟就掀了他,保管让他下辈子都不敢再用腐骨爪!”
他转头看向草棚后的流民,见众人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还好赶上了,不然道爷可没法跟你们交代。”
苏月快步走来,取出玉峰针刺入叶凌霄的穴位,乌黑的毒血立刻从伤口渗出:
“幸亏星回来得及时,再晚片刻毒素就入心脏了。”
她抬头看向远处缇骑逃窜的方向,眉头微蹙。
“魏虎跑了,怕是还会再来。”
林星回握紧三清戟,戟尖泛着冷光:
“来就来!道爷正愁没地方试我的自创戟法!”
他瞥了眼叶凌霄的伤臂,又补充道。
“不过先等你伤好,道爷可不想以多欺少。”
萧月落从怀中摸出梅子酒,给每人倒了点:
“先喝口酒暖暖身子,至于魏虎......”
她看向林星回,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说不定下次见面,就要见识你的戟法了。”
夕阳西下,码头的积水映着漫天霞光,星河长明剑的荧光渐渐黯淡下去,却仍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叶凌霄靠在草棚柱子上,看着林星回与萧月落拌嘴,苏月在一旁收拾药罐。
突然觉得就算前路布满荆棘,只要这些人在身边,便没什么可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