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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如同污浊的油彩,沉甸甸地涂抹在北方小城的天空上。风卷着沙砾和初冬细碎的冰屑,抽打在我和小蝶栖身的这间老旧出租屋的窗玻璃上,发出单调而执拗的簌簌声。屋内唯一的光源来自一盏接触不良的台灯,光线昏黄、闪烁不定,勉强照亮墙角堆放的蒙尘纸箱和那张嘎吱作响的行军床。空气里弥漫着长期不透风所特有的霉味、廉价消毒水残留的气息,以及一种更隐蔽的、来自小蝶持续低烧所散发的、带着淡淡腥气的温热。

自从在那场关乎生死的窑厂逃亡后,搭乘阿龙“安排”的货仓驳船潜入这遥远的北方边城,日子便像陷进了沼泽。惊涛骇浪的刺激消散了,留下的是无穷无尽的提心吊胆和日益沉重的现实。我们用假身份,蜗居在这片即将被城市扩张遗忘的角落,像是被潮水冲上滩涂的两粒沙子。城市新闻里关于那场跨国风波的追踪报道像投入水潭的石子,短暂扩散又复归平静,但那沉甸甸的影子,却像这挥之不去的霉味,牢牢吸附在呼吸里。

小蝶的虚弱越来越明显。起初只是恹恹的,胃口差了些,我们还以为是连日惊惧奔逃加上北地严寒不适所致。她曾引以为傲的、那具能在寒风中依然生机勃勃的身体,此刻却在暖气的包围下显出深切的疲态。苍白的脸上总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像最劣质的胭脂抹在了易碎的宣纸上,眼神时而空洞时而闪烁着惊惶。低烧缠磨不去,体温如同潮汐,在37度5到38度之间反复。她的呼吸变得比之前急促,尤其是在夜深人静时,那微弱但清晰的喘息,如同破旧风箱般撕裂着寂静,也撕扯着我绷紧的神经。

逃亡时那简陋药箱里的退烧药、维c早已告罄。在确认安全、买通渠道购置假身份的艰难日子里,我们曾向这里一位口碑模糊的社区老医生求诊过。那医生姓郝,诊所开在离出租屋三条街外的破旧小区底层,门帘油腻发黑,带着可疑的消毒水味道。昏暗的诊室里堆满了各种药物和褪色的锦旗。郝医生用听诊器在小蝶胸前机械地挪动了几下,沾着烟味的粗糙手指按了按她的手腕,浑浊的眼睛在我脸上打了个转,又瞥向小蝶纤细的手腕。

“像是流感拖着没好透,”他吐字有些含混,慢悠悠地开着方子,“风寒入里了。吃点消炎的、退烧的、再补点……”药方上列出的药品名称稀奇古怪,价格却不菲。我付钱时,感觉他那双浮肿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衡量,像在估算着眼前这两只惊弓之鸟身上还能榨取多少剩余价值。“小姑娘这身体底子虚得厉害,光吃药怕是不够,得多弄点营养。”临走前,他又加了句,像是意有所指。我将怀疑压在心底,只求药能见效。

然而,那些昂贵的药物,如同泥牛入海。小蝶的体温并未下降,昏睡的时间却越来越长,偶尔醒来,眼神也蒙着一层灰翳,说话都耗费气力,声音低微得像一线游丝。窗外的风更大更紧了,呜咽着仿佛在预告某种不祥。我知道,不能再等了。社区那点药无法缓解她的状态,拖下去只会更凶险。我们迫切需要真正有效的诊断和治疗,需要医院的力量。

转往市立第二人民医院的决定,伴随着比寒风更刺骨的恐惧。踏进那充斥着消毒水、人潮汗味和隐约绝望气息的门诊大厅,我的每一步都感觉踏在无形的薄冰之上。挂号台后冰冷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的姓名,在我眼中如同悬赏名单。排队、等待呼叫、填写病历……当护士冷漠地将一个写着我和小蝶假身份的腕带套在小蝶细瘦的手腕上时,那塑料的冰冷触感让她瑟缩了一下,茫然地看着我,仿佛在无声地问:“我们……是在安全的地方吗?”

导诊护士指引的方向是发热门诊。漫长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白炽灯发出嗡嗡的电流声,惨白的光线照着两侧冰冷的金属长椅和墙壁上巨大的防疫宣传画。我扶着小蝶,她的胳膊轻得几乎没有重量,每一步都伴随着那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喘息。每一次转角,每一次推门,我的心跳都骤然加速,目光如同警觉的探照灯,飞快地扫过周围每一个医生、护士、病人和家属的脸孔,试图捕捉任何一丝隐藏的关注或审视。会不会有人认出她?会不会有潜伏的眼线?那些曾在暗夜里追捕我们的势力,会不会也把网撒到了这遥远的医院里?焦灼和恐惧如同浓稠的沥青,堵塞着我的喉咙。

验血、拍胸片……每一张盖着红戳的检查单递出,都像是交出了一份潜在的罪证。在等待x光结果的角落里,小蝶蜷在冰冷的塑料椅子上,眼皮沉重地合拢。我坐在她旁边,背脊僵直,手指无意识地在衣袋里握紧,掌心一片湿滑的汗腻。口袋里,那个沉甸甸的硬物硌着掌心——那枚从不离身的五彩石。它躺在我裤兜深处那个铁皮小袋子里,贴着大腿,传来一种奇异的、温润的安定感,如同绝望深海里漂浮的唯一浮木。

终于被叫号进入一间诊室。坐诊的是一位中年男医生,胸牌上印着“副主任医师 吴桐林”。他的脸型方正,戴着一副厚厚的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似乎被镜片放大了,有着职业性的冷静审视,甚至可以说得上锐利,几乎穿透人心。他接过我们那些检查单据,一页页翻阅得异常仔细,眉头锁得很紧。空气仿佛在无声中凝固,只有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和墙壁上石英钟秒针的跳动清晰可闻。我的目光死死锁在他的脸上,试图从他的表情变化中解读出一丝一毫关于小蝶病情的答案,或者,更令我恐惧的,某些识破身份的端倪。

“肺部有点炎症,不算特别重,但一直低烧不退……”吴医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板的精准,像是对着病历描述,而不是对着病人,“关键在于不明原因的低热和持续的免疫紊乱体征……这些指标非常特殊,也非常……有价值。”他停顿了一下,厚厚的镜片下,目光如探针般直刺过来。“小姑娘,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环境?或者……特殊的东西?”他的眼神在小蝶和我身上扫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探寻。

我的心猛地一沉。那眼神!那不是普通医生对疑难杂症的好奇!那是对猎物价值的评估!冷汗瞬间渗透了后背的衣物,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瞬间,诊室的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了。

一个穿着深色短款夹克、身形精悍的男人几乎是无声地走了进来,动作像训练有素的猫科动物。他不像是本院工作人员,脸上没有任何标识。吴医生看到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瞬间转换,变得冷漠而疏离。我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最深的噩梦,竟在光天化日下的诊室,如此猝不及防地降临!夹克男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短刀,扫过病恹恹的小蝶,最终钉在了我脸上,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猎手看到目标时的确认感。门外走廊的阴影里,似乎还隐隐绰绰站着其他身影!

“需要进一步做深度血液和基因分析。样本珍贵,不能耽误。”吴医生此刻的声音恢复了刻板,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小李(他显然在指那个夹克男),你协助这位家属办理手续。”冰冷的命令,宣告着一场公开的、合法的、发生在医院白色高墙内的“提取”!他们竟敢在这里直接动手!

恐惧瞬间引爆了血液里所有的炸点!几乎是本能,我猛地将小蝶往身后一拉,用身体挡在她前面。口袋里的那个铁皮小袋子仿佛感应到了我激烈的情绪和这生死一线的绝境,猛地一热,像骤然通上了高电流,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痛穿透布料狠狠烙进我的大腿皮肤!同时,一种极其尖锐、仿佛能撕裂耳膜的、无法形容频率的“嗡嗡”声,毫无征兆地在我口袋里、以及整个意识深处疯狂鸣响!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剧烈共振!

千分之一秒的判断!没有思考的余地!在那夹克男眼神一厉,手臂微动,似乎要向腰间摸索(天知道他藏了什么)的瞬间,我右手猛地探入口袋,肌肉记忆般准确地攥住了那枚滚烫的五彩石!灼痛感再次升级,却奇异地和那刺耳的蜂鸣共振在一起,化作一股狂野奔流的能量。在那电光石火之间,遵循着血脉深处某种原始的冲动,我攥紧石头,用尽全力,朝着那逼仄诊室惨白而局促的空中——

狠狠一挥!

时间,在那一个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捏碎、拉长、扭曲了!

无法描述那一瞬间的爆发!那不是光线!那更像是无数道纯粹能量的洪流,赤红如火、湛蓝如深洋、翠绿如初生森林、金黄如正午骄阳、沉凝如亘古玄金……五种根本无法用言语确切描绘其质感和层次的光彩,如同亿万道被压缩到极致的炽烈激光,又仿佛是活物般的、扭曲空间咆哮嘶吼的能量风暴,从我这简单一挥的手臂轨迹中、从掌心紧握的五彩石核心处,毫无保留地、呈扇形猛烈炸开!

“轰——!”(也许并非空气爆炸的声音,而是能量撞击感知器官产生的剧烈精神轰鸣!)

整个诊室、走廊、甚至目之所及的一切空间,在这无法言喻的、瞬间爆发的彩色洪流面前,变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疯狂扭曲的万花筒。白的墙壁、绿的墙裙、吴医生惊愕扭曲的面孔、夹克男冷酷眼神骤变的瞬间、门外探头的身影……所有固态的、立体的、有形的存在,都在那超自然的光色风暴中被强行解构、溶解、分解成疯狂跳动的、细碎纷乱的马赛克色块!

没有热量,但空气都发出了高频震荡的呻吟!吴医生连惊叫都没能发出,他厚厚眼镜片后的眼睛是陡然放大的、布满惊骇血丝的极度恐惧,嘴巴保持着半张的惊愕状态凝固了,下一帧,他那张惊怖的脸就像被投入沸水的颜料盘,所有色彩疯狂混合、打散、黯淡,连带着整个躯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架,轰然委顿下去,瘫倒在诊桌下,没了声息。门口那个准备冲进来、身形矫健如同猎豹的助手,动作刚做到一半便僵在半空,随即整个人软泥般顺着门框滑下。门外走廊阴影里传来几声沉闷急促的身体栽倒的噗通声、以及金属器械落地清脆的回响!甚至门外更远处传来其他病人的惊恐尖叫也瞬间戛然而止!整个世界,只剩下那恐怖的色彩风暴席卷后的短暂真空,和那依旧在我神经末梢疯狂嗡鸣的蜂响!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握石的手被巨大的能量反噬震得麻木,虎口几乎撕裂,滚烫的五彩石此刻光芒瞬间敛去,恢复了温润的石质触感,但那残留的能量感仍在指间血管里流淌搏动,如同沉睡的龙。眼前的景象如梦似幻。诊室里一片狼藉:吴医生歪倒在地不省人事,门口倒着两个西装身影,走廊外面还有几个或站或坐的身影也瘫软倒地。混乱正在迅速蔓延,惊恐的尖叫终于爆发,如同沸腾的水。

小蝶在我身后抖若筛糠,瘦弱的身体几乎站立不住,小脸惨白如纸,大眼睛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混合着极度恐惧和一丝茫然的光。但我没有时间解释!“别怕!走!”我用尚存的最后一丝爆发力,一把抄起她滚烫轻飘的身体,撞开挡在门口失去知觉的躯体,像一道箭矢射向那因混乱而暂时不再设防的、通往医院内部更深处的走廊!

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而清晰、源自血脉本能的念头。在出租屋床底,藏着唯一的活路——那支我从不许她碰触的、用奇异深青色半透明羽毛(羽毛本身散发着温润如玉的光泽)以及不知名坚韧金属和古木精心捆扎成的短箭——精卫箭!祖训的告诫骤然在心头轰鸣:“非万死无归之地,不得启箭!箭出,路绝!”

狭窄污秽的杂物间!布满灰尘的空病床下!我掀开地面一块松动的地砖!刨开薄土!指尖触碰到那个冰冷的、坚硬的油布包!颤抖着解开油布,那支深青色、流转着古老黯淡光芒、长度约一臂的精卫箭就在眼前!握住箭身的瞬间,一股沉寂但浩瀚无边的力量感顺着掌心直冲脑海。那是我无数次揣摩演练过无数次、闭着眼都不会错的握持法——箭身需紧握,箭头直指前方!

与此同时,心脏深处,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弦突然铮然断裂!一种豁出去一切的、破釜沉舟的决绝充斥了每一个细胞。

“抱紧我!”我对怀里只剩半口气的小蝶吼出最后三个字,声音嘶哑破裂。她下意识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死死箍住我的脖颈,身体滚烫如同炭火。我猛地将那块温润的五彩石狠狠按在精卫箭箭尾——那个天然契合的、如同漩涡般凹陷下去的奇异圆形符印之上!嗡!

石、印相合!箭身剧震!那深青色的羽毛仿佛在这一刹那活了过来,每一根纤毫都散发出实质性的、如有生命般的青色光晕!一股沛然莫御的、仿佛来自洪荒远古的狂暴伟力从箭中爆发!它没有向上,而是向前!向前方那堵厚厚的墙壁!那冰冷的水泥钢筋结构!

想象中巨大的撞击或碎裂没有发生!

当箭尖带着石箭合一后爆发出的恐怖能量触碰到墙壁的刹那——坚固的砖石结构、里面冰冷的钢筋、涂抹的墙漆粉尘……组成墙壁的一切物质,没有破碎,没有崩塌,而是在一股绝对意志的强横作用下,瞬间让开了!

空间被强行撕开了一条缝!一条只容许一人勉强通过的、边缘闪烁着极度不稳定、流光溢彩但如同无数细小棱镜互相切割碎裂状的空间罅隙!强横的气流从那通道口狂暴地倒卷出来,吹得我几乎站立不稳!这就是祖辈描述的——“精卫衔石,怒平沧海;箭发裂空,直抵彼岸!”原来“精卫箭”的真意,竟能裂开物理空间的屏障!

身后,医院混乱的警报声凄厉尖锐地撕破空气!追兵的脚步声、愤怒的咆哮、无数嘈杂的呼喊正从各个方向飞速汇聚!我们成了风暴的中心!没有迟疑了!在那裂开的罅隙骤然收缩即将不稳塌陷的前一瞬,我抱着神志迷离只余一丝温热的小蝶,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向前纵身一跃——

跃入那狂暴流转着不祥而斑斓光色、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入侵者彻底搅碎的空间裂隙之中!

寒冷!比北地十二月的风刀更刺入骨髓的寒冷!剧烈的颠簸!无法言喻的撕裂感和失重感从四面八方碾压过来!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头,都似乎在尖叫着要被这狂暴的空间之力碾碎、分离!只有握着箭的手,以及怀里那团微弱的热气,是感知中仅存的存在证明!那裂隙通道内没有方向,只有狂乱流窜、撕扯灵魂的光怪流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弹指一瞬,又或者漫长如一个世纪。当双脚突兀地感受到坚硬、冰冷且布满灰尘的触感时,巨大的惯性让我一个趔趄向前扑倒。我们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卷起一大片呛人的灰尘。

剧烈的咳嗽撕裂着我的喉咙。睁开被强光撕裂过的双眼,剧烈的胀痛感还在。眼前昏黑一片,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轮廓。熟悉的黑暗:堆叠的纸箱、蒙着罩布的旧家具轮廓、墙角挂着结了冰霜的旧日历……空气里弥漫的是熟悉的、长久不通风的干燥霉味、粉尘味,混杂着窗外透进来的、更凛冽的寒风气息。

这里是……我在北方城市的租住屋!那个我们几天前刚刚狼狈逃离的、位于城郊、混杂在废弃厂房边缘的破败蜗居!

我惊魂未定地低头,看向怀里的小蝶。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昏暗中轻轻颤动着,滚烫的额头紧贴着我冰凉带血的脖颈皮肤,呼吸急促但均匀了一些,似乎之前医院里那可怕的空间撕裂反而让她紧绷的意识放松下来,陷入了一种更深沉、或许也是身体自我保护性的昏迷状态。她的身体依然烫得吓人。

目光艰难地转动,落在右手——那支精卫箭仍死死地攥在手中,箭身原本流转的青光已彻底隐去,恢复成那副古朴的、羽毛与金属纠缠的器物模样,只是颜色似乎黯淡了不少,有种过度燃烧后的疲惫感。而箭头嵌着的那枚五彩石——石头表面那层原本温润内敛的光泽此刻几乎完全消失,触手不再灼热,反而有点沁人的微凉,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爆发,彻底耗尽了它内部积蓄的力量。它不再蜂鸣,不再滚烫,沉甸甸的,只是一块稍显奇特的石头。

窗外的风声似乎更响了,夹杂着工厂区特有的、沉闷遥远的机械嗡鸣。我缓缓站起身,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过度透支后的酸痛呻吟。左臂上,血痂已经和衣服的纤维粘连在一起,一扯动便是钻心的疼——那是之前开车撞入时被碎玻璃和飞溅金属片划破的伤口。肋骨被方向盘撞击的位置闷痛不止。

我将那支已然沉寂的古箭和五彩石小心地放在地上,然后,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艰难地爬到门边。从门缝望出去,依然是昏暗的走廊,墙壁上剥落的墙皮形状都未曾改变。没有警报,没有追兵的脚步,也没有任何异样的声音。这个曾经作为庇护所的租屋,此刻像一个巨大无比的茧,将我们短暂地与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混乱和撕裂隔绝开来。

暂时……安全?这两个字在我心头闪过,带来一丝虚脱般的侥幸,随即被更沉重、更真实的问题吞噬:小蝶的烧……该怎么办?

我靠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门板上,精疲力竭地滑坐到地上。视线穿过小窗上积满的污垢,望向外面无边无际、沉入最深沉黑暗的、北方的夜。那黑暗仿佛没有尽头,又像是一头蛰伏的、随时会再次露出狰狞獠牙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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