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新疆特有的干燥与花香，卷进街角那家挂着民族纹样门帘的咖啡馆。
陆沉正低头用手机查路线，指节无意识地叩着木桌。
咖啡杯沿凝着细密的水珠，在他手背上洇出小片凉痕。
“若雨。”
他抬头。
“地图显示前面三百米有家‘驼铃咖啡’，评价说现磨咖啡配手工馕特别地道。”
李若雨正翻着相机里的照片，闻言抬头：
“好啊。”
她发间别着陆沉送的银铃铛，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响。
“不过……”
她突然顿住，目光落在咖啡馆玻璃窗上。
一个穿米白针织衫的女人正站在门口，手里提着皮质公文包，发梢微卷，正踮脚往店里张望。
“那是谁？”
陆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李若雨的呼吸突然轻了半拍。
女人转过脸时，她立刻认出了那道眉眼。
大学时总爱抱着笔记本坐在她后排，论文答辩时紧张得直搓手的张图。
“是……张图。”
李若雨的声音发颤。
“我大学室友兼论文搭子。”
陆沉挑眉：
“这么巧？”
他伸手帮李若雨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
“要进去打个招呼？”
“嗯。”
李若雨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相机带。
“她以前总说我写论文像‘挤牙膏’，现在……”
她低头笑了笑。
“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高校教书。”
两人起身走向咖啡馆，玻璃门被风掀开时，张图恰好侧过身，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个正着。
“若雨？”
张图的声音带着点惊喜的变调。
“真的是你！”
她放下公文包，小跑着过来。
“我刚才在街对面买干果，一抬头就看见你了！”
李若雨伸手抱了抱她：
“图图！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参加一个民族文化研讨会。”
张图退后两步，上下打量她。
“你这是……”
她指了指李若雨身上的米色亚麻裙。
“在旅行？”
“嗯，和陆沉自驾游。”
李若雨侧过身，介绍道。
“这是我男朋友，陆沉。”
陆沉伸手和她握手，掌心温热：
“张图姐，久仰大名。”
“别叫姐。”
张图摆手。
“论年纪我比你大两届，该叫学姐。”
她的目光在两人交叠的手上顿了顿，笑出细纹。
“若雨，你藏得够深啊。上次同学群里说你‘专注学术’，原来早谈上恋爱了？”
李若雨的脸腾地红了，伸手揪陆沉的衣角：
“哪有……”
“真的。”
陆沉笑着揽住她肩膀。
张图瞪大眼睛。
“你们是去新疆自驾游？”
“对。”
李若雨点头。
“从伊犁到喀什，走了半个月。”
她从包里摸出块奶疙瘩递过去。
“路上买的，你尝尝？”
张图接过，咬了一口：
“酸溜溜的，和大学时你塞给我的那盒一样。”
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柔软。
“记得吗？大四那年你赶论文，我给你带了盒奶疙瘩，你说‘比咖啡管用’。”
李若雨的眼睛亮起来：
“你也记得？”
“怎么不记得？”
张图笑着摇头。
“你当时写《维吾尔族民间叙事研究》，熬了三个通宵，我给你带了三盒。”
她指了指李若雨的相机。
“现在倒是不用熬了，满世界拍风景。”
陆沉跟着搭话：
“若雨以前总说‘论文比命重要’，现在倒成了‘风景比论文重要’。”
“那当然。”
李若雨戳他胸口。
“风景能让人开心，论文……”
她歪头。
“也能，但没风景开心。”
张图被逗笑了：
“你们俩倒挺互补。”
她从公文包里抽出张名片。
“我在新疆大学当副教授，教古代文学。
你们要是来乌鲁木齐，记得来找我。
我办公室有从家里带来的巴旦木，比外面买的香。”
“好啊。”
李若雨接过名片。
“等你回学校，我去蹭课。”
“别蹭课。”
张图摆手。
“我请你吃手抓饭。”
她的目光扫过陆沉。
“顺便帮我看看。”
她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我侄子非说要学摄影，你男朋友拍的照片挺好看的，让他教教我侄子？”
陆沉笑着点头：
“没问题。”
四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张图点了杯薄荷茶，李若雨要了杯玫瑰拿铁，陆沉则点了杯咸奶茶。
“若雨。”
张图搅着茶。
“你现在是教授了？”
“嗯，去年评上的。”
李若雨低头搅着咖啡。
“带本科生，偶尔带点硕士。”
她抬头笑。
“比我导师当年轻松多了。”
“那就好。”
张图叹气。
“我带博士，天天改论文改得头疼。”
她指了指李若雨的发梢。
“不过你现在状态真好，以前写论文时总皱着眉，现在……”
“现在有陆沉。”
李若雨歪头看他。
“他总说我皱眉像‘小老头’。”
陆沉笑着握住她的手：
“哪有？若雨皱眉的时候，像在思考什么了不得的大问题，特别可爱。”
张图被逗得直笑：
“你们俩这恋爱谈得，比我们当年写毕业论文还黏糊。”
“那当然。”
陆沉认真地说。
“油嘴滑舌。”
李若雨戳他。
“不过……”
她低头抿了口咖啡。
“他说得对。”
张图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接起来说了几句，挂掉后抱歉地笑：
“抱歉，研讨会那边催我过去。”
她收拾好公文包。
“你们要是在乌鲁木齐多待几天，一定要来找我。我带你们去吃我妈做的馓子，比外面卖的脆。”
“一定。”
李若雨点头。
“到时候联系。”
张图起身时，突然从包里摸出个小盒子：
“对了，这个给你。”
她塞给李若雨。
“大学时你说想要条刻着名字的项链，我托人打了条银链子，刻了‘LY’和‘Lc’。”
李若雨愣住，打开盒子，里面躺着条细银链，坠子是两片交叠的银杏叶，叶脉间刻着极小的“若雨”“陆沉”。
“图图……”
她声音发颤。
“这是……”
“大学毕业那年你说‘等以后有钱了，要买对刻名字的项链’。”
张图拍她手背。
“我攒了三年工资，上个月才买到。”
她指了指陆沉。
“让陆沉弟弟帮你戴上。”
陆沉笑着接过项链，指尖触到银链的温度：
“我来。”
他绕到李若雨身后，托起她的发尾，将项链轻轻扣在她颈间。
“好看吗？”
他低头问。
李若雨摸着坠子，眼睛亮得像星子：
“好看。”
她的指尖碰到他手背。
“谢谢你，图图。”
“谢什么。”
张图笑着摇头。
“应该我谢谢你。要不是你当年拉着我改论文，我现在可能还在改本科作业呢。”
张图离开后，咖啡馆里恢复了安静。
李若雨盯着颈间的项链，突然说：
“陆沉，我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
陆沉挑眉。
“后悔没早点和图图说。”
李若雨低头摩挲项链。
“大学时总觉得‘以后有的是机会’，结果一晃这么多年。”
陆沉握住她的手：
“现在说也不晚。”
他的拇指擦过她耳后。
“而且……”
他低头吻她发顶。
“有我在，以后有的是机会。”
李若雨抬头看他，眼眶微微发热：
“陆沉，你知道吗？”
“什么？”
“图图说，她当年暗恋过隔壁班的男生。”
她歪头。
“但后来发现，和他相比，我还是更适合当‘学术搭子’。”
陆沉笑了：
“那我呢？”
“你不一样。”
李若雨踮脚吻他唇角。
“你是我论文搭子，是我旅行搭子，是我……”
她顿了顿，“是我最重要的人。”
陆沉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捧起她的脸，低头吻她的鼻尖：
“若雨，我也是。”
下午三点，两人离开咖啡馆。
陆沉背着相机，李若雨提着张图送的馓子，走在铺满梧桐叶的街道上。
风掀起李若雨的裙摆，露出她颈间的银链，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陆沉。”
李若雨突然说。
“我们明天去喀纳斯吧？”
“好。”
陆沉点头。
“不过……”
他指了指天空。“天气预报说有阵雨，要带伞。”
“带。”
李若雨笑着应下。
“你负责背伞，我负责拍照。”
“遵命，李教授。”
陆沉揽住她肩膀，“不过……”
他压低声音。
“我听说喀纳斯有个‘神仙湾’，清晨的雾像仙境。”
“那我们要早点起。”
李若雨踮脚吻他耳垂。
“让你拍我最美的照片。”
陆沉的喉结动了动：
“好。”
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