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如潮水般吞没了江烁的视野。刹那间，所有感官输入都被切断，他漂浮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中，既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种状态持续了几秒钟、几小时、几天，也可能是几年，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然后，色彩开始浮现。
先是极光般的绿色丝带在黑暗中舞动，接着是深紫色的漩涡，最后整个空间被一种难以描述的蓝色充满。
江烁突然意识到，这就是他解题时看到的那些光点的真面目——量子意识场的原生状态。
「欢迎来到连接层」林珊的声音直接在他思维中响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这是我们七个人的意识交汇处」
七个光团出现在蓝色背景中，每个都有独特的颜色和波动模式。
江烁“看”向自己，发现自己是一个明亮的蓝色光球，表面有复杂的几何纹路在不断重组。
最近的是一个银白色的光团，波动频率与顾星澜的歌声惊人地相似。
「演唱会上的摩斯密码不只是坐标」顾星澜的意识传来，带着音乐般的韵律，「那是一段量子密钥，能解锁系统最深层的记忆」
七个光团开始互相环绕旋转，形成一种和谐的共振。
随着每次共振，蓝色背景中浮现出越来越多的记忆碎片——江烁认出其中有老张实验室的片段、零号潜入系统的经历、林珊被捕获前的反抗...以及他自己在404教室解题时的画面。
「集中注意力」老张的意识沉稳如钟，「我们要寻找系统的起源点」
共振频率不断提高，记忆碎片加速流动，最终汇聚成一条明亮的时间线。七人沿着时间线“下降”，穿过层层加密的意识防火墙。
江烁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像是被塞进一个越来越小的盒子，量子匕首的振动是他唯一的锚点。
突然，压力消失了。
他们悬浮在一个熟悉的场景中：园丁或者说年轻时的周教授——正在给七个学生讲解量子意识理论。
黑板上画着复杂的方程式，角落里写着“EVE初始设计研讨会”。
「这是系统记录的最早记忆」零号的意识带着痛苦，「我们当时多天真啊」
画面突然扭曲，切换到另一个场景：深夜的实验室，只有周教授和另一个男人在争论。
当那人转身时，江烁认出了市长年轻时的脸。
“......不只是教育工具。”
市长——当时还是副校长——激动地说，“想象一下，如果整个城市的意识都能连接起来，效率会提高多少倍！”
周教授摇头：“太危险了。量子意识融合需要完全自愿，任何强制都会导致——”
“必要的牺牲。”
副校长打断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金属箱，“军方已经开发出稳定剂，可以抑制不良反应。”
箱子里是七支注射器，里面的液体泛着诡异的蓝光——和江烁在校长办公室见过的镇静剂一模一样。
场景再次变化——周教授被绑在椅子上，副校长亲自给她注射。
她的尖叫声被实验室的隔音墙吸收，只有监控摄像头记录下了一切。
「所以系统最初是被篡改的」江烁恍然大悟，「市长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七人继续深入，穿过越来越黑暗的记忆层。
最终，他们到达一个完全漆黑的空间，中央悬浮着一个由红色代码组成的核心——系统的原始指令集。
代码不断重复着一行命令：“覆盖所有意识差异，创造统一思维网络。”
「就是这里」老张的意识变得锐利，「七重加密锁的位置」
七个光团排列成特定阵型，各自释放出一道能量束，汇聚在红色代码上。
代码开始瓦解，但速度极慢。
「需要更多能量」零号警告，「按照这个速度，我们无法在系统恢复前完成」
就在这时，顾星澜的银白光团突然变得更加明亮：「用我的歌声。它可以作为共振催化剂」
不等其他人回应，她开始“唱”出一种无法用物理世界声音比拟的旋律。
那是纯粹的信息编码，直接作用于量子层面。
红色代码的瓦解速度立刻加快了十倍。
「有效！」林珊欢呼，「继续！」
突然，整个空间剧烈震动。
一股黑暗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吞噬七个光团。
「系统发现了我们！」
老张大喊，「保持阵型！」
江烁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疼痛，像是每个神经元都在被火烧。
其他光团也在颤抖，但顾星澜的歌声始终未停。
量子匕首的振动成为对抗黑暗的唯一武器，江烁集中全部注意力，将它想象成一面盾牌。
令人惊讶的是，匕首真的在意识层中具现化，爆发出耀眼的蓝光，暂时击退了黑暗。
「干得好！」
零号鼓励道，「但我们需要更多力量！」
江烁突然想起什么：「林珊，还记得404教室最后那道题吗？证明你是你自己。」
「记得，怎么了？」
「我想我明白它的意义了」江烁的光团突然变得更加明亮，「系统无法真正理解个体的独特性，这就是它的致命弱点」
他“伸出”意识触须，轻轻碰触其他六个光团，不是要融合，而是感受每个人独特的波动模式——老张的沉稳、零号的坚韧、林珊的敏锐、顾星澜的灵动...以及另外两位陌生同伴的特质。
「我们不需要变成一样的存在来创造连接」江烁的意识如明灯，「差异本身就是力量」
这句话像钥匙打开了最后的锁。
红色代码瞬间土崩瓦解，露出最底层的一条金色指令：“如遇七个差异意识自愿连接，启动自毁协议。”
整个量子空间开始崩塌。
黑暗力量发出不甘的咆哮，但已无法阻止崩溃的连锁反应。
七人迅速撤回意识，沿着来路返回。
江烁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了b19-404房间。
其他六人也陆续恢复意识，脸色苍白但带着胜利的喜悦。房间中央的微型核心已经变成了一团灰烬，量子匕首悬浮在上方，慢慢失去光泽，最终“叮”的一声落在地上。
“成功了吗？”
顾星澜虚弱地问，她的银发被汗水浸透。
老张检查了一下终端：“系统核心正在自毁，但...”
他的表情突然凝固，“糟了，市长启动了备用方案！”
终端显示出一条紧急新闻：市长宣布全市进入”教育紧急状态”，所有神经接口用户被要求立即连接到“临时学习网络”。
“他要用3.0协议直接控制市民！”
零号一拳砸在墙上，“系统虽然瘫痪了，但基础协议已经植入，只需要一个触发点...”
顾星澜突然站起来：“演唱会！今天只是校园场，明天才是面向全市的直播！”
她转向江烁，“我们必须阻止它，但现在的系统已经警觉，常规方法行不通了。”
江烁捡起量子匕首，发现它的等离子体刃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空壳。但当他握紧手柄时，依然能感觉到微弱的振动——这把武器还没完全耗尽。
“还有一个地方。”
江烁想起园丁最后的讯息，“花海中心，红色郁金香标记的地下室...她说那里有答案。”
老张点点头：“我和零号留下来继续干扰校园内的系统残余，你们去找园丁。”
他递给江烁一个新的数据芯片，“这里有系统后门的全部资料，也许她用得上。”
顾星澜突然捂住耳朵，痛苦地蹲下：“节点...还有残留...”
她的耳后伤口开始流血。
林珊的意识立刻在江烁脑海中响起：「系统通过节点追踪她！必须立刻切断联系！」
江烁举起量子匕首，虽然已经没有等离子体刃，但手柄依然能产生量子场。
他轻轻按在顾星澜的耳后，手柄剧烈震动，发出最后一道蓝光。
一小块金属碎片从伤口处被推出，落在地上化为灰烬。
“谢谢。”
顾星澜长舒一口气，“现在我真的自由了。”
橘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跳上江烁的肩膀。它尾巴上的金属环闪烁着，投射出一幅全息地图：从旧实验楼到花海的最快路线。
“我们怎么出去？”
江烁问道，“校园内肯定已经封锁了。”
顾星澜神秘地笑了：“我有个主意，EVE系统监控着所有出口，但它忘了一个最古老的通道。”
她带着江烁来到房间角落，移开一块松动的地砖，露出一个狭窄的隧道：“这是上世纪大战时期的防空洞，直通校园外的树林。我曾经...呃，用它溜出去参加粉丝见面会。”
隧道阴暗潮湿，两人一猫只能排成一列前进。
顾星澜打头，江烁断后。
黑暗中，林珊的意识与江烁保持着稳定的连接。
「江烁」她的声音带着犹豫，「如果找到园丁后，需要牺牲我们中的谁才能彻底摧毁系统...」
【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江烁坚定地回应，【七个节点一个都不能少】
「你还是不明白」林珊的声音带着温柔的悲伤，「有时候最大的力量来自自愿的牺牲，老张、零号、顾星澜...他们都准备好了，我也是。」
江烁没有回答。
隧道似乎永无止境，就像这场与无形敌人的战斗。
量子匕首在他手中微微发热，仿佛在默默支持他的决心。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
顾星澜推开伪装成树根的盖子，清新的空气涌入隧道。
他们爬出来，发现身处校园围墙外的密林中，远处能看到城市的灯火。
橘猫跳上一块石头，尾巴高举。江烁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地铁4号线的终点站标志隐约可见。
更远处，月光下一片红色花海随风摇曳。
“郁金香只在春天开花。”
顾星澜轻声说，“现在已经是深秋了...”
江烁眯起眼，发现那些“花”其实是无数细小的红色LEd灯，排列成郁金香的形状，在夜色中微微闪烁。
灯光组成的海洋中央，是一个半球形的玻璃建筑——园丁的温室。
“我们到了。”
江烁说，但一种莫名的不安突然攫住他的心脏。
量子匕首的残柄再次震动起来，像是在警告什么。
顾星澜也感觉到了：“太安静了...连虫鸣都没有。”
就在这时，橘猫全身的毛突然炸起，它猛地转身面对树林深处，发出低沉的嘶吼。江烁顺着它的视线看去，只见树影间站着十几个穿黑色制服的身影——不是校园调节者，而是市政府的特种部队，他们头盔上的红色独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找到叛乱了。”
为首的人机械地说，声音经过电子处理，“根据教育紧急状态法，立即拘捕。”
十几把武器同时举起，瞄准了江烁和顾星澜。
量子匕首已经耗尽，采撷环仍在倒计时，而他们距离花海还有至少两公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橘猫尾巴上的金属环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强光。
特种部队的电子眼瞬间过载，他们痛苦地捂住面部。
更令人惊讶的是，强光中浮现出一个全息人影——是园丁！
“跟我来！”
全息园丁招手，“地下通道就在你们脚下！”
江烁低头看去，发现草丛中确实有一个隐蔽的井盖。
他和顾星澜合力拉开井盖，跳了下去。橘猫最后一个进入，用尾巴将井盖拉回原位。
下落的过程比想象中长，最终他们跌入一个柔软的缓冲垫。
这是一个现代化的隧道，墙壁上镶嵌着生物荧光灯，发出柔和的蓝光。
全息园丁飘在他们面前：“这边，时间不多了。”
跟着全息投影，两人在隧道中快速前进。
江烁注意到墙壁上刻满了数学公式和量子理论，有些与他在404教室看到的题目极为相似。
“这些是...”
“老张的笔记。”
全息园丁解释，“三十年来，我们一直在准备对抗这一天。”
她突然停下，“到了。”
隧道尽头是一扇金属门，上面用红色LEd灯组成一个巨大的郁金香图案。门侧的生物识别器自动扫描了江烁和顾星澜。
“量子计算者确认。”
机械女声说，“第七节点和音乐节点，准入许可。”
门缓缓打开，露出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央是一个庞大的量子计算机组，周围环绕着七个培养舱——其中六个是空的，第七个里面漂浮着一个大脑，表面的量子导线比江烁见过的任何样本都要复杂。
“欢迎来到真正的地下19层。”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轮椅上的园丁从控制台后出现，额头上的晶体面板闪烁着与江烁眼中相似的蓝光，“或者说，反抗军的诞生地。”
江烁刚要开口，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
警报声响起，红色警示灯旋转闪烁。
“市长的部队在轰炸地表。”
园丁冷静地说，“但他们找不到入口。”
她推动轮椅来到主控台前，“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们完整的计划了。”
控制台升起七个全息投影，显示出七个不同的地点：校园、市政厅、电视台、地铁中枢...每个地点都有一个红点闪烁。
“系统虽然瘫痪了，但基础协议已经植入城市各个关键节点。”
园丁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舞，“明天顾星澜的全市演唱会将是触发点，一旦音乐响起，数百万人将同时被接入控制网络。”
“所以我们要取消演唱会？”
顾星澜问。
园丁摇头：“不，我们要利用它。”
她调出一个程序界面，“这是我三十年来编写的病毒，名为差异颂歌。它能逆转控制协议，唤醒个体意识。”
江烁突然明白了：“需要七个节点同时激活...”
“没错。”
园丁微笑，“校园内的五个节点由老张和零号负责，第六个是地铁中枢。”
她看向江烁，“而你，第七节点，将站在演唱会舞台上，用量子匕首作为导引器。”
顾星澜兴奋地拍手：“太完美了！音乐能增强病毒传播效率！”
“但有一个问题。”
园丁的表情变得严肃，“启动这个程序需要...”
江烁已经知道了答案：“一个自愿牺牲的量子意识。”
他看向那个漂浮在培养舱中的大脑，“就是你... 对吗？”
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橘猫轻轻“喵”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