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穆元在我这儿赚得了几十万两银子,自此出手愈发阔绰,便将与武渊的会面之地选在了白矾楼。
今日的武渊,身着一件月白暗云鹤纹罗直裰,外罩鸦青缂丝褙子,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徐徐展开。
领口处,金线精心滚出缠枝牡丹的图案,那细腻的纹路,仿佛是将盛景都锁在了这一方领口之间。
这身看似素淡的衣袍,实则暗藏乾坤。
巴州冰蚕丝织就的罗衣,薄如蝉翼,却有着滴水不沾的神奇特性,仿佛是月光凝结而成的轻纱。
苏州绣娘以精湛的退晕针法绣就的云鹤,若在月光的轻抚之下,会泛出如梦似幻的珠光,恰似那云中仙禽下凡。
腰间缀着的羊脂玉禁步,质地温润细腻,在微风中纹丝不动,沉稳而内敛。
发间那枚嵌着瑟瑟石的银冠,冠下垂落的罗纱半掩眉峰,为他增添了三分比寻常文人的东坡巾更胜一筹的风流韵味,恰似那风度翩翩的名士,遗世而独立。
抬手之时,袖口悄然露出半截泥金笺,笺上的朱砂印鉴,赫然是泉州海商才用得起的龙脑香墨。
他蹀躞带上悬着的七宝香囊,里面装的可是价比黄金的海南沉栈香,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能散发出一缕缕清幽的香气,萦绕在周围,令人沉醉。
而钱沫沫,今日充当着这位巴州富商的侍女,穿着亦是异常华丽。
她发间插着十二支错金点翠簪,将坠未坠的珍珠流苏。
耳畔两枚瑟瑟石坠子,在光线的折射下荡起幽蓝的光。
鬓边那支累丝金雀簪,嘴里衔着的夜明珠,夺目而耀眼。
身上那袭石榴红蹙金绣罗褙子,原是照着大相国寺壁画里的天女衣装裁制,仿佛是将壁画中的仙意穿在了身上。
领缘用南海砗磲磨成薄片嵌作莲花,那洁白的砗磲宛如清晨荷叶上的露珠,纯净而圣洁。
袖口密匝匝的金丝牡丹,每片花瓣都裹着细如胎发的银线。
内里穿的月华裙,用十二幅翡翠绫拼就,每道褶裥间都缀着指甲盖大小的螺钿,随着她的走动,闪烁着五彩的光芒。
腰间蹀躞带悬着七枚金粟珠香囊,香气氤氲。
最惹眼的当属她臂间缠绕的泥金披帛,帛上竟用孔雀羽线绣着整卷《璇玑图》,那细腻的针法,精美的图案。
若不是她规规矩矩地跟在武渊身后,任谁见了,都会以为是哪位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
穆元瞧着他们二人的穿着打扮,心中暗自惊叹。
这官人穿着品味高雅,尽显不凡气质。
这跟在身旁的娘子,亦是风姿绰约,毫不逊色。
打量完毕之后,穆元快步上前,脸上堆满了盈盈笑意说道:“想必这位便是钟大人口中的武官人吧!
今日一见,果真是人中龙凤,令在下大开眼界呀!”
武渊浅浅一笑,笑容尽是温润而和煦,而后说道:“失敬失敬!
穆官人,不如咱们里屋说话?”
穆元立即热情地将他们二人领入了厢房之中。
待穆元与武渊坐下之后,穆元瞧着站在武渊身后规规矩矩站着的钱沫沫,不禁好奇地问道:“这位娘子为何不坐?”
武渊笑着摆了摆手,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说道:“区区下人,怎能与主子同坐?穆官人说笑了。”
穆元听罢,顿时瞪大了双眼,满脸的惊讶。
眼前这穿着如此华贵的娘子,他原本以为是武渊的妻子,亦或是随行的妾侍。
可万万没想到,居然只是一名小小的侍女。
这小小侍女,不仅衣着华贵得令人咋舌,外貌更是美若天仙,皮肤白皙如玉,吹弹可破,完全看不出竟是出身低微的侍女。
他心中的疑惑瞬间消散了不少,看来这武渊确实是一位富可敌国的富商。
武渊瞧着穆元一直盯着钱沫沫打量,于是笑着说道:“芜儿,还不快给穆官人斟茶?!”
钱沫沫闻声,立即浅浅一笑,那笑容如春花绽放,甜美动人,福了福身子,声音清脆悦耳地说道:“诺。”
此时,在穆元的心中,这名叫芜儿的侍女,不仅长得倾国倾城,声音更是宛如黄莺出谷,动听至极。
斟茶之时,一阵阵若有若无的芳香传来,仿佛是春日里盛开的百花散发的芬芳,引得他心魂荡漾。
待钱沫沫斟完茶后,便又悄然退至到了武渊的身后,宛如一朵悄然绽放又悄然收敛的花朵。
而武渊此时将穆元的神情尽收眼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低目垂笑,端起茶盏,优雅而从容的说道:“想必穆官人已知我的来意。
不知穆官人手中可还有余粮?”
听到武渊的声音,穆元才如梦初醒,将眼神从钱沫沫的身上移开。
他定了定心神,抿了抿茶,那茶香在口中散开,让他渐渐恢复了平静。
而后说道:“这粮自是有的。不知武官人需要多少,何时要,又是如何交易呢?”
武渊听罢,笑了笑说道:“这粮,武某且需五十万石。
这价格嘛,之前李兄告知了武某他收于贰百五十文一石,只不过李兄还购买了穆官人二十五万石。
武某知穆官人为人爽朗大气,因此,这五十万石,武某开价便是三百文一石。
至于穆官人所说的交易,那自是一手货一手钱。
这运输之事不需穆官人劳神,武某家族亦是有做镖局生意的。
武某会在信州城待上两日,若是穆官人觉得武某投缘,不妨便在这两日内来寻武某达成此番交易。
若是两日后武某未得见穆官人,那武某便离开信州城了。”
穆元听罢,侃侃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说道:“没想到武官人竟如此着急啊。”
武渊笑了笑,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自是如此,毕竟西南边之事不等人,错过了便损失惨重。
所以,若穆官人真要与武某做成此笔交易,还望早作打算。”
穆元立即点了点头说道:“穆某确实想与武官人达成此笔交易,只不过目前家中族老尚未给出答复。
穆某立即回去催促他们一番。
若是族老们同意之后,不知穆某如何寻武官人呢?”
武渊含笑道:“自是来这白矾楼。
武某这两日居于此楼,你入楼之后便告知于小厮,寻那西三楼所住的武渊即可。”
此刻的穆元恨不得立即去寻他的二哥。
这三百文一石,武渊且需五十万石,那可就是十五万两银子呀!
谋划了这一年多的时间,搭进去的银子虽说已然赚回,可何人会嫌银子多呢?
不如赶紧跟二哥商议一番,趁着今夜夜黑风高,再去搬运仓内的粮食。
想罢,他便立即起身说道:“那穆某便先告辞了。”
武渊爽朗地笑道:“好说好说,那便静待穆官人佳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