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当我悠悠转醒,抬眸望向窗外,日头已悄然爬至中天,几近午时。
我慵懒地打着哈欠,睡眼惺忪间,瞥见身侧的鸾凌正端来水盆,准备服侍我起身。
我微微抬眸,眼神带着几分未醒的迷离,轻声问道:“那逻盛拙尧,可曾递来什么帖子?”
鸾凌那美眸微微一闪,即刻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温婉地说道:“还真让殿下猜对了。巳时,那鸿胪寺寺卿张大人亲自登门,送来了宫宴的帖子。”
言罢,鸾凌莲步轻移,起身将放置在桌上的帖子拿起,递到我的面前。
我伸手接过,缓缓展开,目光在帖子上扫过,通篇皆是些无关痛痒的华丽词藻,尽是些废话。
看至帖子的最后一句时,我不禁嗤笑一声,念了出来:“吾请禹国顾宁长公主于酉时赴南诏宫宴,请务必准时参加。”
念罢,我随手将帖子丢掷一旁,从鸾凌手中接过那还散发着温热气息的面巾,轻轻擦拭着脸庞。
鸾凌微微蹙眉,不解的轻声问道:“殿下,这南诏王不是已然薨逝了吗?如今这帖子……?”
我将面巾递还给鸾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这帖子,自然是逻盛拙尧让人写的。”
鸾凌轻轻皱了皱眉,伸出双手,将我从床榻上缓缓扶起,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那殿下还要去赴宴吗?”
我轻轻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光:“为何不去呢?既然他敢设下这鸿门宴,我定当要陪他玩个尽兴!”
时光悄然流逝,日入酉时,天衔赤珠霞云似绮。
此时,鸿胪寺寺卿张大人早已恭恭敬敬地候在了行宫的门外,等待着我随他一同入宫。
我身着华服,步履轻盈地登上马车,而后从佩囊中取出一颗解毒丸,递与鸾凌,轻声说道:“赶紧服下。”
鸾凌并未多言,立即接过解毒丸放入口中。
我微微眯起眼睛,扫视着马车内部,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这从宫中而来的马车还真是有意思,这南诏盛行花毒,逻盛拙尧居然想利用茜苠花的香气,妄图让我中毒。
鸾凌瞧着我脸上那抹笑容,低声问道:“殿下,车里有毒?”
我微微昂首,缓缓说道:“这熏香之中,含有茜苠花的味道。若是普通人,定是无法辨认出来的,不知不觉间便会中了这毒。”
听罢,鸾凌立即蹙起眉头问道:“这茜苠花是什么?奴婢还从未听闻过此花的名字。”
我含笑着看向鸾凌解释道:“这茜苠花,只生长在南诏的高山丛林之中。
它的周围,常伴有剧毒的蛇虫鼠蚁。
因花开之际,会散发出阵阵香甜的气息,引得这些毒物纷纷前来驻足。
可越是美好的事物,往往越是剧毒。
而这茜苠花的毒,便是它的花粉。
待轻风拂起,将花粉散播于阳气之中,而这些毒物长期嗅之,便会周身麻痹,无法动弹,最终便会死在茜苠花的周围,成为它生长的养分。
而茜苠花之毒的解药乃是它的根。
若是不慎吸入茜苠花的花粉,只需将花根刨出,而后将它放入口中细细嚼碎,再吞咽下去,不出一盏茶的时间,此毒便可解了。
呵,看来这茜苠花毒,应该是逻盛拙尧给出的前菜罢了。
否则,这一点点的含量,也只会让人行动迟缓而已。”
逻盛拙尧居然在我的面前玩毒,还真是看不起我这个医仙谷的少谷主。
若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岂不是显得我太过无能?
只是,用什么样的毒好呢?
太烈的毒,容易让他当场毙命,实在没意思。
太轻的毒,还不如不下,这还真是让我犯了难。
我正沉浸在沉思之中,思索着该下什么毒之际,外间传来许多马车行驶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缓缓将车帘撩开,向外望去,只见这些马车皆是载着南诏的官员及其家眷们。
看样子,他们也是前往南诏王宫赴宴的。
因着我的身份特殊,无需在宫门下车,于是马车便径直行驶至举行晚宴的仙乐宫。
而逻盛拙尧已然站于宴会的中央,看上去倒是身姿挺拔,风度翩翩。
待他看见我缓步而来之时,立即疾步走到我的面前。
逻盛拙尧的样貌出众,五官精致,可他的心却是肮脏无比,在我看来,就算他有着再好看的容颜,也如同一团腐肉般令人作呕。
只见他笑意盈盈地对着我行礼,声音温和地说道:“见过顾宁长公主殿下,请跟随本宫而来。”
言罢,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在众多南诏官员及家眷们的打量下,跟在逻盛拙尧的身后,行至东向位坐下。
而我上方的,便是南诏王的王位。
此刻,我心中甚是好奇,这逻盛拙尧该以何种方式告知众人,南诏王无法前来呢?
我含笑着低下头,端起桌上的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此刻,我的笑意更浓了,这酒居然是莘娆花酿制的。
看来,他今晚的目的,居然是这个!
鸾凌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神色异常,她不动声色地问道:“殿下,可是这酒有什么问题?”
我轻轻点了点头,运用传音之术,轻声说道:“他用的是莘娆花酿制的酒。
若是单饮这莘娆花酒,顶多只会让人身体微微发热,促使血液快速循环而已。
可若是与之前的茜苠花搭配,那便是无解的媚药了。”
鸾凌听罢,眼神之中瞬间闪过一丝杀意,她紧紧握住拳头,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愤怒。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又眨了眨眼,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接着,我从佩囊中取出一包药粉,递与鸾凌,继续传音道:“此时姬月不便露面,你将药粉悄悄交与他。
若是逻盛拙尧向我敬酒之时,便让姬月使用内力,将药粉刮至他的面前。”
鸾凌立即将药粉包放入袖笼之中,点了点头,而后向着席外走去。
待席位都陆陆续续坐满之时,此时,若按常理而言,便是南诏王该登场了。
可是,这南诏王已然薨逝,又怎可能亲临这宴会呢?
果不出我所料,一名内侍匆匆而来,他立于宴席的中央,声音洪亮地宣道:“大王偶感首风,此刻正在治疗。大王谕令,让三王子逻盛拙尧代替大王执掌宴席。”
言罢,他便对着逻盛拙尧恭敬行礼:“有劳三王子殿下了。奴婢还得去照顾大王,便退下了。”
想必这传话的内侍定然是南诏王身边之人,否则,下首的这些南诏官员们,早就该起疑心了。
待内侍走远,逻盛拙尧缓步行至宴席中央,身姿优雅,声音温润地娓娓道来:“禹国顾宁长公主殿下不远万里前来我南诏,今日设下此宴,乃是为了欢迎长公主殿下莅临我国。”
言毕,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向我示意。
我漫不经心端起桌上的酒杯,轻轻抬了抬,而后放入唇边,浅浅地抿了一口。
逻盛拙尧的目光始终紧紧盯在我手中的酒杯上,眼神中透着一丝期待。
他瞧着我只浅尝了一口,便微微蹙起眉头,想必是怕我饮入过少,起不了药效吧!
随着众人的酒杯缓缓落下之际,礼乐声悠扬地响了起来。
这开场居然是“南诏奉圣乐”,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随着几个精彩的歌舞表演结束之后,逻盛拙尧从我对面的席位缓缓而来,他瞧着我面前的佳肴并未怎么动过,于是故作思忧的模样,轻声问道:“这些菜肴,不合殿下的胃口?”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脱口而出:“华宴珍馔列琼卮,金盘堆鲜映烛辉。高门酒肉光阴好,可怜枯骸无人悲。”
逻盛拙尧听罢,原本带着笑意的神情瞬间暗淡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但他很快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又挂上了那浅浅的笑意说道:“本宫知晓殿下如今心急,只是这迎接宴乃是父王赐下的,本宫也只是奉命执行而已。
原本今日应带殿下面见父王的,只是父王现下身体不适,未能前来,还望殿下海涵。
不如殿下便安心用膳,待父王身体好转,本宫即刻带您去面见,您看可行?”
言罢,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再次示意我饮下。
此时,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带着阵阵香甜的气息,逻盛拙尧便立即微微晃了晃神。
我立即抿唇而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