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环缓缓抬起头,目光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看向了逻盛阿罗。
他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缓缓开口:“想必你也知道,逻盛琳琳自幼便被喂食了花月丸。
世人皆以为这花月丸是我南诏王室所制,呵呵,实则大错特错。
这花月丸真正的出处,乃是曾经的竹岚佛国。
竹岚佛国堪称万佛之源,我们南诏所信奉的诸位天佛,皆源自那里。
只是千年前,一场可怕的天灾突如其来,整个竹岚佛国瞬间被深埋于皑皑白雪之下,唯有那供奉诸佛的竹岚佛寺侥幸留存了下来。
曾经辉煌的竹岚佛国已然不复存在,如今那片土地,名为雅幡国。
阿罗,日后你是要执掌南诏的人,老夫虽对权势有些贪恋,可也不愿南诏陷入危难的境地。
接下来,我便将这其中的隐情,毫无保留地说与你听,尤其是这竹岚天佛之天女的真相。”
逻盛阿罗眼中的愤恨之色渐渐褪去,他神色冷峻,语气沉稳地说道:“既如此,那你便将你所知道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告知我们。”
言环微微颔首,而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悠远。
“进献天女一事,乃是南诏王族不可告人的秘密,即便在六诏时期,这进献之事也从未间断过。
只因这进献一事,不能停,不能断,否则面对的便是灭绝之灾。
百年之前,施浪诏的国主心中满是慈爱,实在不忍心让自己的女儿服下那花月丸,成为祭品。
于是,他便偷偷地将小王女藏了起来。
当竹岚天佛寺庙的僧人前来索要天女时,施浪诏的国主无奈之下,谎称小王女未曾活到六岁。
那竹岚天佛寺的僧人表面上并未过多为难,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
可谁能想到,僧人离去后不久,施浪诏便遭遇了灭顶之灾。
灭掉施浪诏的,既不是其他五诏,也不是听命于竹岚天佛寺的雅幡,而是接连而来的三场恐怖天灾。
第一场天灾,是天崩地裂。
大地突然剧烈颤抖,一道道巨大的裂缝瞬间撕开,无数施浪诏的百姓在惊恐与绝望中,被无情地吞噬进大地的深渊,命丧黄泉。
紧接着,便是高温旱灾席卷而来。
那些侥幸在天崩地裂中存活下来的百姓,又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烈日高悬,大地干裂,水源枯竭,他们被活活渴死、饿死,凄惨之状,至今都无人敢提及。
而这还并未结束,旱灾过后便是洪灾接踵而至。
滔滔洪水如猛兽般奔腾而来,所到之处,房屋被冲毁,农田被淹没,将整个施浪诏陷入了一片汪洋之中。
三场灾难过后,曾经繁荣的施浪诏,就这样从版图上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而另外的五诏,因为从未忤逆过竹岚天佛寺,在这三场可怕的灾难中,竟奇迹般地未受到丝毫影响。
至此,存活下来的五诏才如梦初醒,深知这竹岚天佛寺绝不可轻易招惹,必须乖乖听从天佛寺的命令。
这竹岚天佛寺向来不插手朝政之事,他们只是每隔二十年,便会前来带走王室中的天女。
可这所谓的天女,实际上不过是他们用来祭祀的祭品罢了。
阿罗,你可知道,逻盛琳琳是大王三十名王女之中,唯一一位在花月丸的侵蚀下,顽强活到今日的。
再过三年,又到了进献天女的日子,如今这天女没了,真不知竹岚天佛寺又会给我们南诏带来怎样的灾祸。
或许,这次的旱灾,便是他们给我们的警告吧!”
听完言环的讲述,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记忆中,师兄曾告诉我,这花月丸是南诏王室自行研制的,且与那神秘的介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此刻,看着言环那诚恳的模样,又不像是在说谎。
我在心中反复思量,最终还是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可外界都传言,这花月丸与上古时期的介鳞有着莫大的关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听到“介鳞”这个名字,言环先是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没想到殿下竟然知晓此神。
这花月丸,并非直接与介鳞相关,而是源自介鳞之子,烛九阴。”
此言一出,我的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烛九阴,那可是古籍中记载的恶兽之首,我万万没有想到,这花月丸竟然会与它有关,更没想到,它竟是介鳞之子!
我强忍着心中的震惊,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继续问道:“那这花月丸,你们究竟是如何制作出来的呢?”
言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情显得有些凝重:“每一粒花月丸,皆是由浸泡过烛九阴鳞片的无根水制成。
在南诏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无论朝代如何更迭,竹岚天佛寺的僧人都会按时将烛九阴的鳞片送入新的王宫之中。
若是我们顺从他们的要求,他们便会保我南诏无天灾降临。
可若是忤逆,便会如施浪诏一般,在瞬间灰飞烟灭,消失于天地之间。
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又怎敢与天抗衡呢?
为了南诏的未来,也只能选择屈服。”
我轻轻皱了皱眉头,心中的疑惑仍未消除,继续追问道:“照你所说,这花月丸本是给王室王女服用的,可为何会有那么多宫女也服用了呢?
而且,她们还成了权贵们手中的玩物,这又是为何?”
言环闻言,无奈地笑了笑,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哀:“最初让宫女们服用花月丸,是为了以防万一。
若是王室中没有王女能活到僧人来迎接的那一天,便由宫女顶替。
只是这么多年来,每过二十年,总会有王女幸运的存活下来,所以这些服用了花月丸的宫女,便被赏赐给了那些有功的大臣。
久而久之,这花月丸便成了培养香奴的东西,同时,也能掩盖王女被进献的真相。”
我缓缓点了点头,心中对这其中的缘由有了更深的了解。
可随即,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再次开口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这王女被送去之后,便是作为祭品的呢?”
言环嘴角泛起一抹淡漠的笑意,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悲凉:“老夫见过不少到龄之后毒发的宫女,从她们的惨状,便能猜到这些王女被送去之后,不过是祭品罢了。
殿下可能有所不知,这花月丸乃是自小服用的,待到女子成年之时,便会血行上逆,毒血会透过肌肤,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味。
老夫猜想,那竹岚天佛寺派来的僧人每次带走王女的时候,都是王女临近成年之际,想必,他们想要的,便是那毒血。
可这毒血究竟有何用处,老夫便实在是无从知晓了。”
这花月丸,只要身体能够适应,皆可服用,并且能让人长到成龄之际。
可为何竹岚天佛寺非要南诏王室的王女呢?
难道这南诏王室的血统,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蹙眉沉思,在这南诏之前,乃是六诏,分别是蒙嶲诏、越析诏、浪穹诏、邆赕诏、施浪诏和蒙舍诏。
这六诏,本是同族分裂而成的六股势力。
在六诏之前,这片土地曾被中原统治了长达千年之久,而当时的藩王,一直都是古滇王的后代。
古滇国的图腾是蛇,他们自认为是烛神的后裔。
而以烛为姓的神,在古籍记载中,便只有烛九阴了。
众人皆知,烛九阴有一子名为鼓,却很少有人知道,它其实还有一女,名叫育。
关于育的记载,在上古时期少之又少,只知道她通体赤红,与烛九阴极为相似,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记录流传下来了。
若这南诏王族的先祖,真的与烛九阴有关,那么很有可能,他们便是育的后代。
因为鼓在与太昊相斗之时,不幸被斩杀,所以并没有留下后代。
烛九阴的鳞片中,想必蕴藏着它的命息,而它很可能利用这鳞片中的命息,传递给它的后代。
为何非要选择王女呢?
若我没有猜错,这应当与育的血脉有关。
如此这般梳理下来,这一切似乎都能说得通了。
那烛九阴,想必是受了重伤,它利用自己的鳞片,改变了育后代的血脉,当这些后代的血脉与育最为接近之时,便是它抽取毒血之日。
想到这里,我心中对真相的渴望愈发强烈,迫切地想要见到白垩。
这世间,除了那对神秘的兄妹之外,恐怕也只有他,能够解开我心中的这些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