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发出一阵沉闷的“嘎吱”声。
陈铮大步走了进去,步伐沉稳,身姿笔挺得就像一棵松树,浑身透着军人的精气神。
他身上穿着的那套军装,洗得有点微微泛白了,可浆烫得有棱有角,风纪扣规规矩矩地一直扣到最上面。
他的脸色,因为长途奔波显得有些苍白,眼底深处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像钉子,直直地就扎进人心。
办公桌后面,正埋头看文件的李将军抬起头。
一看到是陈铮,李将军的眉头瞬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脸色“唰”地就沉了下来。
“啪!”
李将军猛地把钢笔拍在桌上,“噌”地一下站起身,几步就跨到陈铮面前,手指差点就戳到他鼻梁上了。
“陈铮!你小子还知道回来?!”
李将军这一嗓子吼得跟平地炸雷似的,震得窗户玻璃“嗡嗡”直响。
“任务报告我看了!还孤胆英雄呢?单枪匹马就端了一个武装团伙?你以为自己是评书里的罗成转世啊?!”
“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组织纪律?还懂不懂什么叫协同作战?!”
李将军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陈铮脸上了。
可陈铮站在那儿稳如泰山,眼睛直视前方,声音清晰又沉稳地说:“报告首长!当时情况特别紧急,那个目标团伙极其危险。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造成咱们这边不必要的伤亡,我判断,单兵快速突袭是唯一的办法!”
“你判断?!”李将军气得胸脯剧烈起伏,“万一你失手了怎么办?万一你把命丢在里头了呢?这个后果你想过没有?!”
“报告首长。”
陈铮打断了他,声音还是很平稳,但带上了一丝很难听出来的沙哑。
“行动的时候,我头部中弹了。”
“……”
刚才还像雷霆一样的咆哮,一下子就停住了。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好像都被这句话给抽空了,安静得可怕。
李将军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陈铮的脸,紧接着目光就疯了似的往他脑袋上扫。
陈铮鬓角那儿,有一片头发剃得很短,下面好像有一小块皮肤的颜色,跟周围不太一样。
颜色更粉、更嫩。
“什……什么?!”
李将军的声音都变调了,满是震惊和害怕。
“头部中弹?!什么时候的事?!伤在哪儿?!”
他一把紧紧抓住陈铮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眼神焦急地在他头上找伤口。
“一周前。”陈铮语气平静得就像在说别人的事儿,“左侧颞部,是贯穿伤。”
“一周前?!贯穿伤?!”
李将军倒吸一口凉气,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你现在感觉咋样?!头晕不?恶心吗?有没有留下啥后遗症?!警卫员!警卫员!!”
门外的警卫员听到喊声,像闪电一样冲了进来。
“立刻!马上!送陈铮去军区总医院!把脑外科的刘主任给我叫起来!做最全面的检查!现在就去!”
李将军几乎是在咆哮着下命令,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
他见过太多战士,靠着顽强的意志撑到任务结束,结果下一秒就倒下了,再也没能醒过来。
“这是命令!”
陈铮没有再争辩,“啪”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首长!”
……
军区总医院,脑外科特诊室。
屋里弥漫着浓浓的消毒水味。
头发花白、一脸严肃的脑外科权威刘主任,接过陈铮递过来的一张纸。
那是一张皱皱巴巴的信纸,上面用钢笔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头部枪伤,清创缝合,草药外敷。”
落款是三个挺好看的字:沈君兰。
刘主任的眉头一下子皱成了个“川”字。
他示意陈铮坐下,戴上无菌手套,手指轻轻拨开陈铮左侧颞部那一小片短发。
当那片皮肤完全露在无影灯下时,诊室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呼吸都停住了。
没有那种吓人的疤痕。
也看不到缝合留下的针脚印。
只有一片比周围肤色稍微浅一点、泛着淡淡粉色的新生皮肤。
摸上去光滑、平整。
只有用指腹特别轻地去摸,才能感觉到有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和周围皮肤纹理不太一样的地方。
刘主任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弯下腰,脸都快贴到陈铮的头皮上了,手指在那片皮肤上反复、轻轻地摸。
“你确定……这是一周前的枪伤?还是贯穿伤?”
刘主任抬起头,声音都有点发颤了,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确定。”陈铮点点头,“12月12日下午,三点十五分左右,被跳弹击中的。”
时间、原因,说得一点不差。
“这不可能!”旁边一个年轻医生忍不住叫了出来,“才一周时间!枪弹贯穿伤!怎么可能恢复成这样?!连瘢痕增生期都直接跳过了?!这……这不符合生理学啊!”
刘主任没理他,脸色凝重得像铁板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很低:“马上,去拍x光!颅骨正侧位!加急!”
片子很快就洗出来了。
刘主任“啪”地一下把还带着水渍的x光片卡在灯箱上。
就在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片子上,陈铮的左侧颞骨,清楚地有一个边缘很锐利的不规则透亮区——这明显是被外力强行弄开的入口,难道是弹片造成的?!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在这个口子周围,竟然已经形成了一圈薄薄的、像云雾一样的致密阴影!
那可是骨痂啊!
才一周时间!枪伤导致的颅骨缺损,居然已经开始长骨痂了!
“我的天……”刘主任喃喃自语,嗓子干得厉害,“这骨细胞的活性……这再生速度……”
他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陈铮,眼神里又是兴奋又是害怕。
“那个沈君兰……她给你用了什么药?!她是怎么处理伤口的?!”
陈铮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努力回想那段有点模糊的记忆。
“我当时就昏迷过去了。等醒过来,只记得她用一种凉凉的、有很重草药味的黑色药膏给我敷在伤口上。”
“草药?!”
刘主任和年轻医生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那种觉得特别荒谬的感觉。
用草药来处理颅脑贯穿伤?!
在他们眼里,这跟巫术没什么区别,简直就是在谋杀!
可偏偏,眼前这个活生生的、恢复速度快得像奇迹一样的病例,就实实在在地摆在这儿!
“刘主任!这完全颠覆了我们以前的医学认知啊!”年轻医生激动地挥舞着双手,“颅内压、感染、神经损伤,哪一个不是要命的问题?可才一周时间,皮肤恢复得一点痕迹都没有,颅骨还长出了骨痂……这……这哪是医学啊,简直就是神学!那个沈君兰……她到底是什么人?!”
刘主任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x光片,又看看陈铮头上那片粉色的皮肤,最后落在那张简陋得有点可笑的“病历”上。
一股又好奇又害怕的感觉,从他脚底“嗖”地一下冲到了天灵盖。
“查!”
刘主任突然转身,对年轻医生低声吼道。
“动用所有关系,给我查!红星大队!沈君兰!我要她所有的资料!全部都要!”
他又转回头,看着陈铮,眼神特别复杂。
“陈队长,请你一定要努力回忆起关于她处理伤口的所有细节!任何一点都可能很重要!这……说不定能改写现代外科史呢!”
诊室内,安静得像死了一样。
陈铮看着眼前这些医学专家脸上又是震惊、又是困惑,甚至还带着恐惧的表情,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那双平静得像深潭,却稳得不像普通人的眼睛。
沈君兰……
这个名字,还有那片粉色的皮肤,以及x光片上那团奇怪的骨痂,就像一颗扔到深海里的核弹,在军区总医院这些最厉害的专家心里,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