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南边陲的小城盘桓数日,一家人的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放松。张博文久违地拾起了画笔,沈兴业和赵丽梅则带着两个孩子把省城的大街小巷逛了个遍。
“妈,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回京城?”沈兴业啃着烤豆腐果,含糊地问。
归心似箭的情绪,早已在他心里挠了百爪。
沈君兰望着天边流云,算着日子,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明天。”
次日,天还未亮透,沈君兰便将睡眼惺忪的家人唤醒,领着他们来到城郊一处废弃的采石场。
四周荒寂无人,只有晨风穿过嶙峋怪石,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都闭上眼,手拉手。”沈君兰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无论感觉到什么,都不要反抗。”
家人虽满心疑惑,却出于绝对的信任,依言照做。
下一瞬,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力量将他们包裹。
原地,已再无一人。
沈君兰心念电转,发动升级后强大的空间之力,认准方向朝几千里之外的京城。一次又一次的瞬移,跨越山川与河流。
最终,她将落点定在京郊一处熟悉的、绝无人迹的山坳里。
她先现出身形,饮了几口灵泉水恢复消耗,随即心念一动。
张博文一家人凭空出现,脚下是松软的、带着寒意的泥土。
“可以睁眼了。”
众人睁开双眼,集体石化!
仅仅是闭眼再睁眼的功夫,周遭湿热的空气竟变得干冷刺骨!
眼前的景象,哪里还是西南的荒凉采石场?分明是京郊他们曾来踏青的小山坡,远处,依稀可见那座灰色巨城的巍峨轮廓!
“这……这……”张博文这位唯物主义了一辈子的学者,此刻舌头打了结,世界观在崩塌的边缘疯狂试探,“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沈兴业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看向母亲的眼神充满了狂热的崇拜:“妈!您这是……缩地成寸的神仙手段?”
赵丽梅抱着平平拉着安安,看看四周的残雪,又看看神色如常的婆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
他们以为旅程还未开始,谁知,已然抵达终点!
沈君兰从空间里取出早已备好的厚衣服,递了过去。
“快给孩子们穿上,别冻着。”
她摆摆手,并未解释,只留给家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可把我累得不轻。兴业,去路边拦辆车,咱们回家!”
一家人晕晕乎乎地上了车,直到车子驶入南锣鼓巷那熟悉又陌生的胡同,他们仍觉得像在做梦。
当他们站在那扇油漆剥落、门轴歪斜的院门前时,所有人都僵住了。
眼前的景象,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这哪里是家?
这分明是一片废墟!
院墙塌了半边,露出一个狰狞的豁口。院内泥泞不堪,碎砖烂瓦遍地。三间正房的屋顶塌陷,黑洞洞的椽子直指苍天,窗户连框带棂被人卸走,只剩下几个阴森的窟窿。
西厢房仅余半堵残墙。
东厢房的位置,则被隔壁李家新砌的煤池子霸道地侵占,死死压住了沈家原来的地基!
“我的书房……我那些书啊!”张博文嘴唇剧烈颤抖,手指着书房的方向。
那里,如今竟是王婶家的鸡窝!几只芦花鸡正在他曾经挥毫泼墨的地方,悠闲地刨着混着鸡粪的烂泥!
他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几乎栽倒。
“这帮趁火打劫的畜生!”沈兴业血气上涌,双眼赤红,拳头攥得骨节发白,发出“咯咯”的脆响。
沈君兰一言不发,脸色冷得像数九寒冬的冰。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院子,那些曾经的“老邻居”们,王婶、李大爷、赵麻子……一个个眼神躲闪,要么“砰”地关上门,要么埋头扫着门前永远扫不净的雪。
视线掠过斜对门的吴家时,沈君兰的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那扇新刷的绿漆门后,吴家媳妇瘦削的脸一闪而过。
她的眼神与其他人的心虚躲闪不同,那是一种混杂着惊骇、警惕,以及一丝刻骨怨毒的复杂目光!
门,“啪”地一声,重重合上。
“爸,妈……这可怎么住人啊?”赵丽梅抱着孩子,看着眼前的一切,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住个屁!”沈兴业气得一脚踢飞一块砖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张博文老泪纵横,佝偻着身子,喃喃道:“造孽,造孽啊……”
沈君兰轻轻拍着丈夫的背,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决断。
“不值得为他们哭,更不值得为他们气。”
“兴业,你带你爸他们去前门大街的招待所开两间房住下。”
“妈,那你呢?”
沈君兰的视线,冷冷地扫过一圈紧闭的门窗,最终落定在吴家那扇绿门上。
“我留下。”
“会会咱们这些‘好邻居’。”
待家人走远,沈君里独自一人,踩着满地狼藉,走到塌陷的正房前。
她看似在弯腰收拾,精神力却如一张无形的大网,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院落,然后如最锋利的探针,精准地刺入斜对面的吴家。
吴家屋内,空气几乎凝固。
吴家媳妇正死死抓着男人的胳膊,声音压成一条线,却抖得厉害:
“老头子!你不是说沈家这辈子都回不来了吗?!现在怎么全回来了!”
男人也慌了神,脖子一梗:“我哪知道!谁能想到他们命这么大!”
“完了!”吴家媳妇声音陡然尖利,“我把嫁妆都投进去收的那些东西!你跟你那几个儿子,非说藏在沈家那个地洞里最安全!现在怎么办!”
“要不……连夜搬走?”
“必须搬!马上去把儿子们叫回来!”
沈君兰的精神力在屋内一扫而过,将两人惊恐扭曲的脸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
这吴老头曾在当铺当过朝奉,倒腾了不少见不得光的老物件,竟藏在了自家书房下的密室里!
她的精神力瞬间转向,精准地涌向自家书房那片废墟。
精神力穿透厚厚的土层和砖石,一个不大的地下空间赫然出现。
里面,堆满了东西!
几个敞口的樟木箱,露出泛黄的绢帛字画。几件青花瓷瓶和粉彩碗碟,随意码在角落,蒙着厚尘。八张雕工精美的红木凳子,木质油润。甚至还有几尊古朴的铜香炉和一座小巧的青铜鼎!
全是品相上佳的古董!
沈君兰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送上门的大礼,没有不收的道理。
她心念一动。
空间之力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个密室。
如同鲸吞,又似风卷残云!
密室中所有的字画、瓷器、木凳、铜器……连同箱子,在一瞬间,从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下,只留下一个空空如也的土洞。
做完这一切,沈君兰缓缓直起身,掸了掸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最后望了一眼吴家那扇紧闭的绿漆门,眼神平静无波。
然后,转身,迈步离去。
脚步轻盈,仿佛只是来取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