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的高级参谋们也从最初的呆滞中惊醒过来，冷汗瞬间浸透了他们的后背。
职业军人的素养让他们在恐惧和混乱中强行压下惊慌，立刻行动起来。
“炮队镜！快！测定弹道！”
一名经验丰富的炮兵参谋几乎是扑向旁边的炮队镜，双手飞快地调整着旋钮，眼睛死死贴在目镜上。
沿着炮弹来袭的大致方向疯狂地扫视着七公里外那片连绵起伏、在晨曦中呈现出深黛色的山峦轮廓。
他嘴里急促地报着方位角、仰角、距离，旁边的记录员手忙脚乱地计算。
“不可能！这个角度…这个距离…”
参谋的额头青筋暴跳，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
“弹道近乎平直！没有明显的抛物曲线！这……这只能是直瞄射击！但七公里外直瞄？！而且声音……炮声传来的方向非常模糊，像是在……在山体里面？！”
另一个负责地图的参谋则扑在摊开的地图上，用红蓝铅笔疯狂地圈画着：
“旅团长阁下！按照弹道反推，可能的炮阵地应该在黑石坳入口东南侧这片区域！但……这片区域……”
他手指在地图上划过，
“全是陡峭的山崖和深谷！重炮根本无法部署！我们的侦察机昨天还反复侦查过，没有任何炮阵地的迹象！”
“废物！都是废物！”
山下暴跳如雷，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弹药箱，
“支那人难道会飞吗？！他们的炮难道是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给我再找！命令所有观测哨！所有联队！报告炮击来源！立刻！马上！”
一辆九七式中型坦克的车长掀开舱盖，探出半个身子，同样举着望远镜，头盔下的脸因为极度的紧张和茫然而扭曲。
他听到了那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也看到了后方桥梁的毁灭，更感受到了旅团长狂怒的咆哮和参谋们焦头烂额的询问。
他拼命地转动望远镜，扫视着前方巍峨陡峭、如同怪兽獠牙般耸立的黑石坳崖壁。
哪里？
炮到底在哪里？
“报告联队长！我们位置靠前，视野受限！无法观测到炮口焰！声音……声音很闷，似乎从高处传来，但无法精确定位！前方崖壁陡峭，看不到任何可疑目标！”
他的声音在无线电里充满了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身边的几辆坦克车长也纷纷报告了类似的观察结果——除了令人窒息的陡峭山崖和深谷，什么也没有！
“穿甲弹装填！”
柱子没有片刻犹豫，对着炮组厉声吼道，但目光却死死钉在瞄准镜上，
“目标转换！谷口！锁定最前面那辆九七式坦克！快！”
装填手反应极快，迅速塞入一枚穿甲弹。
瞄准手双手如同精密仪器般飞速转动高低机和方向机。炮口带着沉重的摩擦声，缓缓从遥远的桥西岸方向收回，
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指向下方谷口那条如同羊肠般狭窄、在晨曦中刚刚显露出轮廓的山路。
谷口狭窄的土路上，一片混乱。
最前面一辆九七式中型坦克的履带正卷起滚滚尘土，笨拙地试图从相对较宽的路口向更狭窄的谷内转向。
它的车身几乎占据了整个路面，将后面几辆装甲车和卡车死死堵住。
坦克车长显然也听到了后方桥梁毁灭的巨响，正焦急地探出半个身子，嘶吼着什么，同时挥舞着手臂，似乎在催促后面的车辆或者让路。
几名工兵正试图从坦克侧面挤过去，场面混乱不堪。
“方位角260，高低角负20！”
柱子迅速报出修正数据，声音又快又急，如同爆豆，
“距离三千七百米！风速稳定！目标低速移动！计算前置量！”
瞄准手的眼睛如同焊在了瞄准镜上，汗水流进眼角也顾不得擦。
他飞快地调整着刻度，十字分划稳稳地压在了那辆正在转向的九七式坦克的炮塔与车体连接处——那是相对薄弱的位置！
“目标锁定！一号车！炮塔座圈！”
柱子几乎是吼出来的确认口令，
“穿甲弹！准备——！”
装填手猛力关上炮闩，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炮口随着坦克的缓慢移动而微微调整角度。
整个炮组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瞄准手沉重的呼吸声。
“放！”
柱子用尽全力吼出了开炮的命令！
他没有时间等坦克完全静止，必须抓住它转向缓慢、机动受限的宝贵瞬间！
“轰！”
八八炮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炮口焰在昏暗的晨曦中异常刺眼！炮弹带着短促而尖锐的呼啸，以远超刚才那枚穿甲弹的速度，直扑谷口！
时间仿佛再次凝滞。
轰——！
一团巨大的橘红色火球，精准地在第一辆九七式坦克的炮塔座圈处猛烈炸开！
恐怖的冲击波和高速破片，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尖刀，狠狠凿进了相对薄弱的连接部位！
“咔嚓——哐当！”
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清晰地传出！
望远镜里，只见那辆九七式坦克的炮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整个炮塔猛地向上跳起，随即在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中，被硬生生地掀飞了出去！
沉重的炮塔翻滚着砸在旁边的山崖上，又弹落到狭窄的路面上，将两名试图挤过去的鬼子兵碾成了肉泥！
失去了炮塔的车体，则像被砍掉了脑袋的乌龟，浓烟和火焰从敞开的炮塔座圈里猛烈地喷涌而出！
车体内的弹药瞬间被引爆，引发了第二次更猛烈的爆炸！
“轰隆隆——！”
猛烈的殉爆将坦克车体彻底撕碎，燃烧的残骸和零件如同天女散花般向四周激射！
巨大的冲击波和飞溅的炽热金属碎片，如同死神的镰刀，横扫周围数十米的范围！
紧跟在坦克后面的那辆装甲车，首当其冲！前装甲被高速破片打得如同蜂窝，挡风玻璃瞬间粉碎，里面的乘员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打成筛子！
车身被冲击波掀得侧翻在地，燃起大火！
试图从侧面挤过去的步兵，如同被狂风吹倒的麦秆，瞬间倒下一大片！残肢断臂混合着泥土和碎石四处飞溅！
更后面的卡车司机吓得魂飞魄散，猛打方向盘试图躲避，结果车辆失控，一头撞在旁边的山崖上，车头严重变形，堵死了本就狭窄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