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绵绵四人化作的四道遁光,最终落在一座隶属于黑龙帝国势力、守卫森严的奢华客栈前庭。
甫一落地,苏绵绵脸上那层维持的冷淡从容便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封的阴霾。
她一言不发,径直走向顶层专属的静室,红色的地毯在她绣着金线的靴子下无声延伸。
宋琰紧随其后,关上静室那隔绝一切窥探的厚重门扉,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憋屈与疑惑,沉声问道:“圣女,方才在废墟之上,为何不直接出手?”?
他语气带着不解与一丝不甘:
“那沈淼淼几人刚经历过大战,气息虚浮,正是剪除他们的最佳时机。即便有那红衣女子在,”?
“够了。”
苏绵绵冰冷的声音如同寒泉,瞬间浇熄了宋琰后面的话语。
她走到巨大的雕花窗棂前,背对着宋琰等人,目光穿透琉璃,仿佛还能看到远方废墟上那道狰狞的雷霆沟壑,以及沈淼淼那张让她无比厌憎的脸。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宋琰从未听过的凝重:
“那个红衣女人她的修为,我看不透。”?
苏绵绵缓缓转过身,眼神第一次浮现出清晰的忌惮与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那不是伪装,是深渊。她站在那里,看似慵懒无害,却让我神魂深处都本能地发出警告。危险!极度的危险!”?
这是实话。
但并非全部。
更深层的不甘如同毒藤,在她心底疯狂滋长、缠绕。
鬼新娘那本该是她的猎物,是她精心策划、志在必得的机缘。
那份属于气运之女的、早已被命运标注的馈赠。
竟然……竟被那个该死的沈淼淼,在她眼皮底下生生夺走了。
两次!?
仅仅两次交锋!?
第一次对战,她堂堂天衍法宗圣女,众目睽睽之下,落了下风。
这一次,她甚至未曾真正出手,就被无形之手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机缘被夺,憋屈!?
“沈淼淼!”?苏绵绵红唇轻启,吐出这个名字,如同咀嚼着世间最污秽的毒物,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冰冷的杀意。
“你果然令人无比生厌!是本命相克的天敌!”?
一种宿命般的直觉在她心头炸开!
沈淼淼!?
苏绵绵!?
这两个名字,仿佛从诞生之初,就被刻在了命运天平的两端。
天生就该是彼此的死敌!
注定只能有一人踩着另一人的尸骨,走向最终的辉煌。
既然注定要争,要斗,要你死我活。
那么。
苏绵绵眼底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湮灭,冰冷的决绝如同寒潮般席卷整个静室。
“便留你不得!”?
她不再看宋琰,径直走到静室中央一张由整块万年寒玉雕琢而成的茶几旁。
茶几上,摆放着一个看似普通的青玉铃铛。
苏绵绵伸出纤纤玉指,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只是屈指,在那青玉铃铛上点了一下。
叮。
一声清脆悠扬、却又带着绝对命令意味的铃音,骤然响起,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空间禁制。
嗡!嗡!?
静室角落的空气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开来。
两道身影,没有任何征兆,瞬间出现在苏绵绵身前。
两人皆穿着一袭毫不出奇的灰袍,面容笼罩在兜帽的阴影之下,周身没有丝毫法力波动外泄,如同最普通的凡人。
然而,当他们双膝重重跪地,额头触碰到冰冷的地面时。
轰!?
一股无形的、足以冻结元婴修士神魂的恐怖威压,仅仅是被收敛到极致后无意泄露的一丝余韵,便让静室内的空气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是炼虚境。
而且是浸淫炼虚境多年的顶级强者。
苏绵绵居高临下,如同执掌生死的女帝,冰冷的目光落在两个如同石雕般的灰袍人身上,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杀戮意志:“目标:沈淼淼。”?
“地点:九州任何角落。”?
“时限:尽快。”?
“结果:我要看到她和她身边所有相关之人——魂、飞、魄、散!”?
“遵圣女谕令!”?
两个灰袍人没有抬头,只有如同金石摩擦般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在死寂的静室中铿锵响起。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人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点,再次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空气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剩冰冷的杀意,在静室中久久不散。
苏绵绵缓缓走到窗边,望着沈淼淼等人云舟所在的方向,眼中只剩下纯粹的、凛冽如万载玄冰的杀机。
沈淼淼。
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和你那深不可测的红衣靠山,还能不能挡得住本圣女为你准备的这份厚礼。
……
破晓的微光刺破夜幕,染红了天际。
巨大的云舟如同遨游碧海的鲸鱼,平稳而迅疾地朝着远方天际驶去,将那片废墟战场远远抛在身后。
甲板上,经历连番激战与突破的沈淼淼六人,早已在各自的厢房中陷入深沉的调息与酣眠。
疲惫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们,无人知晓,致命的危机正如影随形,悄然逼近。
云舟顶层,那间独立的奢华舱室内。
钰铮铮慵懒地倚在软榻上,她手中捧着一本古籍,正看得入神。
窗外流动的云海霞光映照着她绝美的侧颜,宁静而祥和。
突然。
她那精致如远山的黛眉,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
仿佛被什么微不足道却又极其恼人的噪音打扰了清静。
“啧……”
一声极轻、极淡,却带着明显不耐的咂舌声,从她那诱人的红唇间溢出。
她甚至连眼皮都懒得完全抬起,只是将那本古籍漫不经心地合拢,随手丢在铺着雪绒的榻上。
坐在不远处闭目养神的江苦酒,在那声轻啧响起的刹那,便骤然睁开了双眸。
那是一双极其年轻、极其锐利的眸子。
清澈如寒潭深水,却又蕴含着初生朝阳般的朝气与纯粹而冰冷的锋芒。
如同刚刚淬火、迫不及待想要饮血的绝世名剑。
“怎么了?”他看向钰铮铮,声音清越,如同剑刃轻吟,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质感,却同样透着警觉。
钰铮铮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随意地朝着云舟后方、那被晨光染成金红色的无尽云海深处,极其敷衍地虚点了一下:“后面跟着两只炼虚镜的小虫子。”?
她歪了歪头,精致白皙的下巴枕在手臂上,眼神带着一种被低级生物打扰了雅兴的不悦:“烦死了。”?
“虫子?”江苦酒瞬间明白了她所指为何,那双清澈锐利的眼眸深处,寒芒骤然暴涨。
一股纯粹而凌厉的剑意,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在他周身悄然凝聚。
他豁然起身,身姿挺拔如青松,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少年剑修特有的锐气与杀伐。
“我去斩了。”
几乎就在江苦酒起身的同时。
舱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倚在门边阴影里的魏十洲,缓缓抬起了头。
当他的面容完全暴露在舱内柔和的光线下时。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他?光洁饱满的额心正中,一枚栩栩如生的淡金色青莲印记?。
那印记线条流畅而神圣,仿佛蕴含着某种古老的佛门禅意,散发出微不可察的温润光泽,与他周身的气质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为一体。
他穿着一身玄色暗纹劲装,包裹着精悍修长的身躯,线条利落而充满力量感。
那张脸,轮廓分明如同雕塑,完美得不似凡人,却透着一种近乎圣洁的冷冽与深入骨髓的禁欲感。
他的眼神沉静如古潭无波,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情绪与欲望。
周身没有丝毫杀意,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檀香余韵,却又隐隐透着一种挣脱枷锁后的、更为内敛的凶煞之气。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一步踏出,站到了江苦酒身侧。
那挺拔如孤峰的身影,与江苦酒少年锋芒的锐利构成奇特的对比。
他腰间悬着一柄样式古朴的戒刀,气息晦涩。
他的行动,已然表明了态度一同前往。
钰铮铮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们,只是慵懒地挥了挥手:
“嗯嗯。”?
江苦酒与魏十洲对视一眼。一个眼神锐利如剑,一个目光沉静如渊。
无需言语,默契自成。
两道身影,如同两道撕裂晨雾的闪电。
一道是少年锋芒毕露的红色剑光,一道是玄衣沉凝内敛的暗影!
瞬间消失在原地,直接穿透了云舟强大的防护阵法,出现在后方那浩瀚无垠、霞光万道的云海之上。
他们背对着初升的朝阳,面对着那两道如同深海巨兽般撕裂空间、裹挟着冰冷杀意急速迫近的灰袍身影。
一个清冷锐利如出鞘之剑。
一个禁欲沉凝似入定之佛魔。
如同两尊风格迥异却同样可怕的守护神只。
晨光中,一场越级战炼虚境虫子的无声灭杀,即将拉开序幕。
而舱内的钰铮铮,已经闭上了眼眸,随意扯过一件薄毯盖在身上,呼吸变得绵长均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