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认识,?叶澜手腕一翻,?利落地收剑归鞘?,动作干脆得没有一丝犹豫。
那慑人的寒光瞬间消失,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
她本来也没打算怎么桃花妖?,这架打得酣畅淋漓,筋骨活动开了,目的很单纯,只想把剑架她脖子上,问她怎么回修仙界。?
威慑的目的达到,加上沈淼淼似乎触发了关键线索,自然没必要再僵持。
叶澜剑一撤,?那?七只夕颜小花妖?立刻像解除了警报的小蜜蜂,?急切地围拢到桃夭身边?,七嘴八舌地用稚嫩的声音表达着关心:
“?桃夭姐姐,怎么样??痛不痛呀?”一只小花妖小心翼翼地想去碰桃夭的脖子,又怕弄疼她。
“?桃夭姐姐,没受伤吧……?呜,吓死我了!”另一只眼睛里还含着泪花。
“?桃夭姐姐,……?那个人好坏!”
奶声奶气的关切此起彼伏,充满了纯粹的依赖和担忧。
桃夭?冰冷的眼神在面对这群小家伙时瞬间融化,带上了一丝无奈和纵容的暖意。
她蹲下身,?安抚地摸了摸几个撞得晕乎乎的小脑袋?,声音轻柔得与刚才的冷傲判若两人:“没事,姐姐没事。别担心。”
安抚好这群惊魂未定的小家伙,桃夭才重新站直身体,目光再次投向沈淼淼,那丝暖意褪去,只剩下探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你认识夕颜??”
沈淼淼迎着她的目光,?摇了摇头?,坦诚道:“?不认识。?”
她的声音平稳,但带着回忆的沉重,“?只是在之前一段极其凶险的历练里,机缘巧合下看到了红眼邪佛的回忆片段……?从他的回忆碎片里,?看见了夕颜。?”
“?红眼邪佛……”?桃夭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仿佛咀嚼着一个陈年的、带着血腥和苦涩的称谓。
随即,她?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弧度,冷笑一声:?“?呵,是他啊。?”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跨越漫长时光的淡漠。
“?红眼邪佛这个名字在一千多年前可是响当当的。?”桃夭的声音带着一丝遥远的嘲讽,“?一千年前,他不叫红眼邪佛……他是须弥山静婵寺的佛子,法号——静尘。?”
这个名字的转变本身就蕴含着一个巨大的悲剧。
“?后来……因爱入魔。?”桃夭的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红眼邪佛曾来到妖界夕颜花的族地,?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执念。?他将夕颜的尸体葬在了夕颜花妖一族的圣地里。?”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荒谬又凄凉的场景,“?我只远远地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她的解释极其简洁,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疏离感。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她的话语如同冰珠砸落,“?而且——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对虚伪矫饰的极致鄙夷。
“?人活着,不爱,死了,倒是爱死爱活的……?”她的嫩黄色瞳孔里没有波澜,只有看透世事的冷漠,“?可笑至极。?”
稍作停顿,桃夭似乎才想起确认对方的结局,语气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询问:“?他还活着呢??”
沈淼淼立刻回答:“?没,死了。?”
桃夭?眉毛微挑?,似乎对这个结果有点意外,但终究?勾起了一点好奇?:“?哦?你弄死的??”
她打量着沈淼淼,似乎不太相信眼前这个修为尚可的女修能诛灭当年的魔头。
“?不是我!?”沈淼淼连忙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后怕,“?当时的我在他面前,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卡拉米!?”
她用了个极其接地气的词形容自己的渺小,“?我不仅差点被他弄死……?”
“?是静婵寺现任佛子,亲自出手,诛杀的。”
听到是?静婵寺现任佛子?出手清理门户,桃夭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和快意:
“?诛得好!?”她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终于带上了一丝温度,甚至可以说是畅快,“?真不错!?”
这三个字,她说得掷地有声,带着一种旧日尘埃终于落定的释然,以及为那朵早已凋零的夕颜花奉上的、迟到的公正审判。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轻松了些许,那缠绕在夕颜花名讳上的沉重阴霾,似乎也被这“真不错”三个字冲淡了几分。
阵外四人组听得津津有味,皆是面露恍然和感慨。
洛长生低声对同伴道:“原来还有这等渊源……因果轮回?”
而那七只夕颜小花妖,则完全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只是眨巴着大眼睛,看看桃夭姐姐,又看看沈淼淼,懵懂又乖巧。
沈淼淼解了桃夭关于红眼邪佛的疑,?现场那股因往事而凝滞的空气似乎松动了几分。
桃夭眼中那份冰冷的疏离感也淡去了一些。现在,?轮到了桃夭来解沈淼淼心中那个最大的困惑了。?
沈淼淼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七只围绕着桃夭、懵懂纯真的夕颜小花妖,她们头顶的透明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每一片都纯净得刺痛人心。
她不再迟疑,?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前辈,据我所知,夕颜花妖一族……在千年前就被灭族了。?”
这几个字说出口,她能感觉到桃夭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几分,连带着那七只小花妖似乎也感应到什么,不安地抓紧了桃夭的裙摆。
“?您这里……怎么会有……七只夕颜花妖??”
她问得直接,?但沈淼淼并非在怀疑桃夭是灭族的凶手?。
那份回忆碎片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尤其是红眼邪佛那带着一丝复杂怜悯的、第一次手下留情……对象正是一只桃花妖。
她怀疑的,恰恰是这七只小花妖,是桃夭从灭族惨祸中拼死救下的遗孤。
如果真是这样……?
夕颜救下桃夭,然后桃夭投桃报李,在夕颜花妖一族遭难时,救下她们最后的血脉……?
沈淼淼的心跳微微加速:?那就完全对得上了,因果轮回,恩义相偿,这逻辑链完美地闭合了。
桃夭沉默了片刻,嫩黄色的瞳孔望向远方,仿佛透过粉色的桃林,看到了千年前那片流淌着鲜血和绝望的夕颜花海。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穿越时光的疲惫与悲伤:“?是。夕颜……她曾经救过我。?”
她言简意赅,没有细说当年的救命之恩发生在何时何地,但那份沉甸甸的分量已然压在了话语之中。
“?当夕颜花妖一族遭遇那场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时,等我接到消息,拼尽全力赶过去……?”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已经太晚了。?”
这四个字,沉得如同铅块。
“?全族上下,无一幸免……都死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那七只懵懂的小花妖也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沉重带来的压抑,依偎在桃夭身边,小小的身体安静下来。
“?只有……?”桃夭的目光缓缓垂下,落在身边这七个小小的身影上,眼中那份冰冷的伪装终于彻底碎裂,流露出深切的痛惜和庆幸,“?只有这几个刚刚诞生不久、气息微弱的小家伙,被藏在一片巨大的夕颜花叶下,?她们当时……?还有一口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平复翻涌的情绪:
“?虽然她们的妖丹……都被挖走了……?”说出“妖丹被挖”这四个字时,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但万幸的是,下手的人似乎过于匆忙,或者……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没有伤及她们的根本心脉。?”
“?我便……?”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用尽了我桃花妖一族世代相传的秘法——‘移花续命诀’,将我的本源桃花精元渡入她们体内,滋养她们破碎的根基,强行吊住了她们濒死的生机。?”
“?她们被我救活了……?”桃夭的语气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庆幸,有疲惫,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愧疚和遗憾,“?但是……失去了天生的夕颜妖丹,又被我的桃花精元重塑了根基,她们的成长……便永远停滞在了那一刻。?”
她的目光扫过七张稚嫩懵懂的小脸,带着无尽的怜爱和一丝深藏的痛楚:
“?再也……长不大了。?”
沈淼淼静静地听着,心中的猜测得到了完全的印证。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内心剧烈地翻腾着:?对上了……对上了……
夕颜的救命之恩,桃夭的舍身相报;千年前的灭族惨案,七只侥幸存活的遗孤;被夺走的妖丹,强行续命的秘法,以及永远凝固的童年……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拼凑出了一个完整而悲壮的故事。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敬意涌上沈淼淼的心头。
看着眼前这位看似冷傲的桃花妖,她的身影在沈淼淼眼中瞬间变得无比高大。
守护着这七个无法长大的孩子,在这片隔绝的桃林中度过漫长的千年岁月……
这本身,就是一种伟大的牺牲与无声的保护。
而那七只天真无邪的小夕颜花妖,她们的存在,既是夕颜一族永不磨灭的印记,也是桃夭心中最柔软也最沉重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