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把小院的青石板晒得暖融融的,林砚把最后一包干粮塞进马车,回头却见红凝站在车旁,身后空荡荡的 —— 昨晚那两个黑衣护卫连影子都没见着。
他挠了挠头,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红姑娘,你的护卫呢?这一路去江南,山路多,万一遇到马贼……”
话没说完,红凝就轻轻摆了摆手,桃花眼里带着点漫不经心:“他们另有事要办,这次就我们三个走。”
林砚瞬间愣住,手里的包袱差点掉在地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那把只练过两年的墨色长剑,又看了看红凝身上那身暗红纱裙 —— 裙摆绣着暗金线,走两步都能晃出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再加上她腕上的金镯子。
这哪是去赶路,分明是怕别人不知道 “这里有个有钱的大小姐”!
(这姑娘怕不是把护卫当摆设?就我这点本事,平时护送个富商之子还行,真遇到马贼,我自己都不一定能护住,还得带个穿得跟个移动宝库似的红凝,这不是招贼吗?)
林砚心里直犯嘀咕,犹豫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说:“红姑娘,不是我多嘴,你这衣服…… 是不是太惹眼了点?咱们去江南得走不少山路,穿成这样不仅不方便,还容易引来坏人,要不…… 你换身素净点的衣服?”
他说完就后悔了 —— 毕竟是人家的衣服,他一个镖师管这么多,会不会显得太逾矩?
可没等他道歉,红凝就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啊,我正觉得这衣服走路碍事呢。”
她说着,伸手就去解纱裙的腰带,指尖刚碰到带子。
晚晚突然像只炸毛的小猫,“噌” 地一下扑过来,伸手攥住红凝的手腕,小脸憋得通红,大声说:“你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脱衣服,太不知羞耻了!”
晚晚的力气不小,攥得红凝手腕微微发红。
她却没生气,反而 “噗嗤” 一声笑出来,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小丫头,逗你的呢,哪能在这里脱。”
她顺势收回手,指了指自己的行李袋,“我这袋子里装的都是这种料子的衣服,没一件素净的,本来想着赶路将就穿,既然林镖师觉得惹眼,那就得麻烦林镖师带我去镇上买两件了。”
林砚:“……”
(合着你知道自己衣服惹眼,还故意穿?这姑娘的脑回路怎么跟别人不一样?穿成这样还说没素净衣服,怕不是把 “素净” 理解成 “少绣两根金线” 了?)
晚晚也反应过来自己被逗了,小脸更红,却还是没松开攥着林砚衣角的手,只是瞪着红凝:“买就买,但是得花你自己的钱,不能让我阿爹掏钱!”
(她肯定想让阿爹给她买衣服,拉近关系,我才不上当!阿爹的钱只能给我买灵草糕和宝马的草料!)
红凝笑着点头:“放心,我自己掏钱,绝不花林镖师一分钱。”
她说着,还故意看了林砚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俏皮,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姑娘 —— 这副模样,跟昨晚站在桂花树下的清冷样子判若两人。
倒让林砚想起了晚晚小时候偷糖吃被抓包,还故意撒娇的模样。
(这红姑娘…… 好像也没那么难相处?就是有时候太跳脱了,让人摸不着头脑。)
林砚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牵住晚晚的手:“行吧,咱们先去镇上买衣服,买完再出发,争取天黑前赶到下一个驿站。”
宝马似乎也知道要出发,甩了甩尾巴,轻轻蹭了蹭林砚的胳膊;小猫则从晚晚怀里探出头,“喵呜” 叫了一声,像是在附和。
红凝跟在他们身后,看着林砚牵着晚晚的手,脚步放得很慢,偶尔还会回头叮嘱晚晚 “小心脚下”,眼神里悄悄漫上一层暖意。
这画面,像极了她记忆里模糊的片段,那时候他也这么牵着她,走在洒满阳光的小路上,只是时间太久,她都快忘记当时的感觉了。
去镇上的路不算远,晚晚一直紧紧攥着林砚的手,走在他和红凝中间,像道小小的屏障。
红凝总是有意无意地找话题和林砚聊天,刚开口问 “林镖师,这匹宝马叫什么呀?”,晚晚就立刻抢答:“它就叫宝马!阿爹给起的,是不是很好听?”
抢完还不忘瞪红凝一眼,像是在警告 “别跟我阿爹说话”。
林砚被女儿的小动作逗得发笑,揉了揉她的头:“是,晚晚小时候还想给它起名叫‘桂花糕’,说这样就能天天想着吃的。”
晚晚立刻红了脸,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阿爹!别说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红凝走在旁边,看着父女俩打闹,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她悄悄放慢脚步,跟他们拉开一点距离,看着阳光落在林砚的侧脸,看着晚晚蹦蹦跳跳的样子。
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要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好像也不错 —— 没有算计,没有阴谋,就只是三个普通人,赶着马车去江南,路上看看风景,吃点桂花糕,多好。
到了镇上,林砚直接带他们去了一家布庄 —— 这家布庄的衣服价格适中,料子也耐磨,他以前接镖前常来这里买替换的外衣。
布庄老板看到林砚,立刻笑着迎上来:“林镖师来了?又来买赶路的衣服?”
“不是,给这位红姑娘买两件素净点的外衣,方便赶路。” 林砚指了指红凝。
老板刚要推荐,晚晚就拉着他走到一边,小声说:“阿爹,选便宜点的,别让她花太多钱,万一她钱不够,又要让你垫。”
(其实是不想让红姑娘买太好的衣服,穿得太好看,阿爹会多看她的。)
林砚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放心,红姑娘自己有钱。”
红凝把父女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却没点破,只是走到货架前,随手拿起一件浅灰色的粗布外衣,在身上比了比:“这件就行,料子耐磨,也不惹眼。”
林砚愣了一下 —— 他还以为红凝会选稍微带点花纹的,没想到她直接选了最素净的粗布衣服,跟她之前的暗红纱裙比起来,简直像换了个人。
老板也愣了,连忙说:“红姑娘,这件料子有点糙,要不看看这件浅蓝色的?料子软和,也素净。”
红凝却摇了摇头,指着那件灰色粗布外衣:“就这件,再拿一件深褐色的,耐脏。”
她说着,从荷包里掏出银子,干脆利落地付了钱,连价都没还。
晚晚看着她选的衣服,心里的警惕稍微松了点,却还是没放下戒备,只是小声对林砚说:“算她识相,没选花里胡哨的。”
红凝去布庄后院换衣服时,林砚和晚晚就在前院等着。
晚晚抱着小猫,坐在凳子上,时不时探头往后院看,生怕红凝耍什么花样。
林砚则跟老板聊了几句最近的路况,老板说 “最近山里不太平,有马贼出没,林镖师带女眷赶路,可得多小心”,让他心里的不安又重了几分。
没一会儿,红凝就从后院走出来了。
晚晚还在小声嘀咕:“肯定能变丑!粗布衣服最显老了,她穿了肯定没之前好看,阿爹就不会看她了!”
小手攥得紧紧的,连怀里的小猫都被她捏得 “喵呜” 了一声。
林砚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心里却没抱太大期望 —— 红凝那双桃花眼、那身段,就算裹块破布,恐怕也藏不住底子。
他正想着,布帘 “哗啦” 一声被掀开,红凝从里面走了出来。
浅灰色的粗布外衣罩在她身上,领口和袖口都缝着简单的针脚,是最普通的农家款式,连个花纹都没有。
可衣服刚一上身,却像是被施了法术似的 —— 腰间的带子轻轻一束,刚好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下摆垂到膝盖,走路时随着步子轻轻晃,反而衬得她身姿愈发挺拔。
原本束在脑后的头发松了些,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被风一吹,拂过她露在面纱外的眉眼,竟添了几分清雅的韧劲,半点没有粗布衣服的糙气。
她走到阳光底下,抬手轻轻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动作自然得很,却让林砚下意识地愣了愣 —— 明明是最不起眼的灰色,穿在她身上,却比镇上富家小姐的绫罗绸缎还耐看。
布庄老板也凑过来看,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咂舌:“姑娘这身段、这气质,穿啥都好看!这粗布衣服,我卖了十几年,还是头回见有人穿得这么雅致!”
晚晚怀里的小猫 “喵” 了一声,像是在附和老板的话。
晚晚自己却傻了眼,小嘴张得能塞进个小包子。
原本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又猛地攥紧,小声跟林砚抱怨:“阿爹!怎么会这样!粗布衣服怎么一点用都没有?她还是那么好看!比上次那个卖胭脂的姐姐还好看!”
语气里满是失望,还有点藏不住的着急 —— 她本来以为衣服能 “丑化” 红凝,结果反而让红凝多了种不一样的好看,阿爹会不会更注意她了?
林砚回过神,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晚晚的背,算是安慰。
他看向红凝,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红姑娘,这样确实比之前的纱裙方便多了,也…… 也低调些。就是你这模样,穿啥都藏不住,走在路上,还是容易让人多看两眼。”
他说着,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布短打 —— 同样是粗布,他穿就像个普通镖师,还是常年跑山路的那种,跟红凝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唉,人比人真是气死人,这姑娘天生就是衣架子,我就算穿再好的料子,也还是这副糙样,真是穿啥都拯救不了。)
红凝似乎没听出他话里的自嘲,只是笑了笑,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口,语气温和:“只要不惹马贼注意就好,好看不好看的,倒无所谓。林镖师觉得没问题,我们就出发吧?”
她说着,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林砚,又很快移开,落在晚晚身上 —— 她自然看出了晚晚的失望,心里忍不住觉得好笑,这小丫头,护爹护得也太紧了,倒像是怕自己抢了她的宝贝似的。
晚晚还没从 “计划失败” 的失落里缓过来,听到红凝要出发,立刻拉着林砚的袖子,小声说:“阿爹,我们走慢点!我还想再看看布庄的小玩意儿,说不定能找到给大猫磨爪子的木板!”
她才不想让红凝和阿爹走太近,多待一会儿布庄,就能多隔开他们一会儿。
林砚知道女儿的小心思,却没点破,只是笑着对红凝说:“红姑娘不着急吧?晚晚想给猫买点东西,咱们耽误一会儿再走也不迟。”
红凝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点纵容:“没事,孩子喜欢就好,我等着你们。”
她站在原地,看着晚晚拉着林砚跑到旁边的小摊子前,踮着脚尖跟摊主讨价还价,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
林砚一边帮晚晚挑木板,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红凝 —— 她站在阳光里,穿着朴素的粗布衣服,却像株长在田埂上的芦苇,看着普通,风一吹,却有说不出的韧劲和好看。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想着:算了,好看就好看吧,至少比之前穿纱裙安全多了,只要别引来马贼,其他的都不重要。
而晚晚挑着木板,眼睛却时不时瞟向红凝,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就算红凝穿粗布衣服也好看,她也要盯紧点!绝不能让红凝靠近阿爹,阿爹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买完东西三人就赶着马车往江南方向走。
宝马拉着马车,蹄子踏在土路上,发出 “嗒嗒” 的声响;小猫趴在晚晚怀里,睡得正香。
红凝坐在马车里,偶尔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风景,眼神里带着点放空;林砚牵着缰绳走在前面,晚晚跟在他身边,时不时跟他说几句话。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连风都带着点桂花的甜香。
林砚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里的红凝,又看了看身边的晚晚,心里突然觉得,或许这场护送,也没他想的那么糟糕。
可他不知道,红凝坐在马车里,正悄悄摸着腕上的金镯子。
她看着外面掠过的风景,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就这一次,就当是圆自己一个梦,等到了江南,就跟他们告别。
而晚晚走在林砚身边,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眼神时不时扫向马车里的红凝。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送完这个红姑娘,就赶紧带阿爹回望仙山,以后再也不让阿爹接这种有女客人的镖了,阿爹只能是她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