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透,望仙山的晨雾还没完全散,小院门口就传来南宫无尘熟悉的唠唠叨叨声,混着苏清漪偶尔的冷斥,远远就能听见。
“小苏苏,你走慢点儿,早上露水重,小心滑倒。”
南宫跟在苏清漪身后,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装着刚买的桂花糕。
“我特意绕去镇上买的,晚晚那丫头不是爱吃嘛,带路上给她垫肚子。”
苏清漪没回头,脚步没停:“你再啰嗦,就别想跟着我回紫霞峰了,回你的南宫家去当你的大少爷吧。”
南宫闻言立马闭上了嘴,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
两人走到院门口时,正看见晚晚抱着林砚的胳膊,头靠在他肩膀上,眼眶红红的。
灰团蹲在两人脚边,蹭了蹭晚晚的裤腿,。
“师傅,南宫叔叔。”晚晚看见他们,勉强松开林砚的胳膊,却还是攥着他的衣袖不放。
南宫晃了晃食盒,笑着凑过来:“小丫头,看我给你带什么了?桂花糕,热乎的。”
晚晚却没心思吃,突然抬头看向苏清漪,眼睛亮了一下,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师傅!阿爹现在能修炼了!昨天测灵石都碎了,体质变了!你把阿爹收做弟子吧,让阿爹也去青云宗!”
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安静了。
苏清漪愣住了,手里的拂尘顿在半空。
南宫也不笑了,挠了挠头,看看晚晚又看看林砚。
红凝刚端着水盆出来,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水漾出了几滴在青石板上。
红绡靠在桂树上,最先反应过来,捂着嘴笑出声:“哟,我们晚晚小姐为了能常跟林公子待在一起,还真是花样百出啊,连让阿爹拜师这种招都想出来了。”
晚晚被戳中心思,羞红了脸,却还是大声反驳:“我才不是为了自己!阿爹能修炼了,去青云宗才能获得更多的修炼资源。”
“而且......而且昨天两位太上长老还让阿爹去后山呢。所以阿爹和我一起去宗门修炼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说得理直气壮,心里却在打鼓。
她哪是为了让林砚修炼,只是怕自己回了紫霞峰,红凝姐姐会趁虚而入。
红凝姐姐看阿爹的眼神,傻子都能看出来是喜欢,万一自己不在,阿爹这个笨蛋被红凝姐姐哄住了,下次回来她就要喊“阿娘”了。
再久一点,说不定还会多个弟弟或妹妹……
一想到这些,晚晚就攥紧了林砚的衣袖,拉着他往苏清漪面前推:“师傅,你就收阿爹为徒吧!”
苏清漪看向林砚,眼神里带着无奈:“林公子,这……”
林砚轻轻拉开晚晚的手,温和地看着她,摇了摇头:“晚晚,拜师不是小事。青云宗收徒有规矩,现在也不是招生的日子,我这样贸然拜师,会让苏长老为难的。”
“可是……”晚晚急了,眼眶又红了,“太上长老都说让你去后山了,他们肯定同意的!阿爹你就去嘛,这样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
林砚蹲下身,与晚晚平视,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晚晚,阿爹知道你想和我待在一起,但阿爹现在这样挺好的。”
他抬头看向院中的老桂树,枝叶上还挂着晨露。
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来,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碎金。
“经历了落云城秘境,还有慕容轩的事,阿爹才明白,平平淡淡的日子有多可贵。”
“你说阿爹觉醒了天赋,可天赋又能怎么样呢?”
林砚的声音轻了些,带着几分怅然。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藏着太多危险。当初若不是那对夫妻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我和你,我们也不可能在这里安家立院.........”
“落云城秘境里,若不是苏绾绾前辈的残魂护着,阿爹也未必能平安出来;人魔边境,若没有南宫前辈,我们甚至都走不出那个黑风谷........”
他顿了顿,摸了摸额头的青岚印——那印记现在淡了许多,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
“当初阿爹得了这青岚印,还以为以后能顺顺利利护着你,可后来呢?被影阁追杀,被魔兽围攻,每次都是侥幸的死里逃生。经历了那么多的事阿爹才知道,自己在这世界里有多渺小。”
“阿爹不想再去追寻那些未知的真相,也不想当什么天下第一。”
林砚笑了笑,眼神里满是温柔。
“你是先天灵体,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强,等你厉害了,也能保护阿爹,对不对?阿爹现在就想守着这小院,种种桂树,做做饭,等你从宗门回来,就能吃到热乎的桂花糕,这样就够了。”
晚晚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她想让阿爹去宗门,其实是怕失去他。
可阿爹说的都是真心话,那些过往的危险,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她攥着衣角,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却还是点了点头:“……那阿爹要好好的,我会尽快修炼,早点回来保护阿爹的。”
林砚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晚晚最乖,最听话了,路上要听苏长老的话,不许调皮,记得好好修炼,这样以后才能保护好阿爹.......”
苏清漪看着这一幕,心里软了软,走上前:“好了,该走了,再晚就赶不上宗门的早课了。”
晚晚最后抱了抱林砚,抱起灰团,才依依不舍地跟着苏清漪转身。
南宫跟在后面,还在唠唠叨叨:“小丫头别难过,想你阿爹了就传讯符,我帮你送过去……小苏苏你等等我,别总走那么快……”
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里,直到再也看不见,林砚才收回目光。
红绡走过来,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调侃:“林公子,你刚才说的,只是为了让晚晚安心离开的缓兵之计吧?毕竟青云宗太上长老都邀你去后山了,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林砚摇了摇头,走到石凳旁坐下,拿起桌上的布巾,轻轻擦了擦石桌上的露水:“不是缓兵之计,是心里话。”
他看向院中的桂树,叶子上的露珠顺着叶脉滑落,滴在青石板上。
“经历了这么多,我是真的觉得,平淡的日子最难得。以前总想着变强,能保护晚晚,可后来发现,有时候安稳比强大更重要。”
红绡没再说话,只是靠在桂树上,看着林砚的侧脸。
她知道林砚不是说谎,他眼底的平静,是经历过风浪后才有的释然。
红凝端着水盆走过来,把水盆放在石桌上,轻声说:“水烧好了,我去给你倒杯热茶。”
她的声音很轻,眼神却有些复杂,落在林砚身上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林砚抬头看向她,笑了笑:“麻烦你了。”
红凝转身走向厨房,脚步有些沉重。
她想起自己的愿望——让魔族和人族和平相处,不再有战争。
这个愿望,需要强大的力量才能实现,需要她去周旋,去对抗那些反对和平的势力。
可林砚却选择了平淡,选择了守着小院过日子。
她忽然觉得,自己未来的路变得好迷茫,感觉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走下去?
身边的人都想要安稳,只有她还在执着于那些遥不可及的目标。
她走进厨房,拿起茶壶,指尖却微微颤抖。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抱着她,说希望有一天,魔族和人族能像她和父亲一样,和平相处。
想起成为圣女后,师傅对她说:“你是魔族圣女,未来的魔族需要靠你来领导,师傅不可能护着你一辈子,你必须努力修炼,成为整个魔族最强大的人.......”
可成为强者的这条路,注定孤独,甚至需要付出代价。
而林砚的选择,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的孤独和艰难,让她忍不住感到痛苦。
(自己坚持的人魔两族和平的愿望难道真的是空想吗?我.......是不是应该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茶来了。”红凝端着茶杯走出来,递给林砚。
茶杯里的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
林砚接过茶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也暖了些:“谢谢。”
红凝没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看着院中的桂树。
阳光渐渐升高,晨雾散了,金色的阳光洒在小院里,照得一切都暖洋洋的。
阳光没有照亮红凝眼底的迷茫,反而让她的眼底蒙上一层难言的水雾。
红绡看着红凝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红凝的心事,知道林砚的话肯定动摇了她一直坚持的信念。
只是有些路,只能自己走,别人帮不了,无论遇见什么的问题,最后的选择权都在自己手上........
林砚喝着热茶,看着院中的景象,心里满是平静。
他不知道红凝的痛苦,也不知道未来还会不会有风浪?
他只知道,像现在这样,守着小院,等着晚晚回来,就很好。
风又吹过,桂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小院里的平静,也藏着每个人心底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