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建辉左顾右盼,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会议室里的气氛凝固得几乎能听见茶水滴落的声音。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干涩:“赵博士,林老板,那三台精密机床确实还在生产线上用着,现在拆下来会影响生产任务......“
赵辰星说道:“宋厂长可能不知道,这三台高精机床是当年用外汇特批进口的,所有权一直登记在西岭机械厂名下,你们没有花钱就“租借”过去,本来就不符合规定。要是不还,我们可就要走法律程序了...“
宋建辉的手指在茶杯边缘收紧到发白,茶水溅在桌面上形成一片深色水渍。他强撑着笑容,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然:
“赵博士,我们不是不还,现在我们有生产任务,总不能不管生产就直接把机床卸下来吧?大家都知道生产任务的重要性,这样,给我一个月时间,我保证把设备完好无损地送回去!“
林天强慢条斯理地弹了弹烟灰,目光在宋建辉脸上扫过:“一个月?我们工厂马上开工了,可等不了你一个月。“
赵辰星轻笑一声,说道:“宋厂长,《国有资产管理办法》你可是学过的,任何单位不得拒不归还国有资产,如果你们厂真有困难,可以把多余的订单给我们,我们建的新厂规模很大。“
宋建辉的后背已经湿透,西装黏在皮肤上,咬着牙说到:“这样!两周!就两周!“
他猛地拍了下桌子,茶水溅到文件上,“我亲自盯着车间调整生产计划,最迟下个月初一定把设备完好无损地送回去!“
“两周太久了,一周吧。”赵辰星说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哪怕现在就给李厅长打电话,也不可能一个周,这件事我没法答应。”
就在赵辰星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林天强给了他一个眼神。
赵辰星微微点头,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设备交接确认书》,钢笔在纸上划出清晰的沙沙声。
“那就两周。“
赵辰星将文件转向宋建辉,“不过需要宋厂长在这里签字确认,两周后我们会派人过来验收取回的。“
钢笔在宋建辉手里颤抖,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小片蓝痕。签完字,他还强撑着说到:“到中午了,我请两位吃个便饭?”
“不用了,我们待会还有事,那就告辞了。”赵辰星说完,林天强也站了起来,二人坐上皇冠,驶出江州市机械厂后,林天强开口道:
“看他那副样子,那三台精密机床估计已经被倒卖到其他地方了。”
赵辰星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声音低沉:“你是说,那三台机床可能已经被他们卖了?“
林天强弹了弹烟灰,目光透过车窗望向远去的机械厂大门:
“不是可能,是肯定。这几年国有资产流失严重,很多厂子把设备当废铁卖,或者低价给关系户。宋建辉这么推三阻四,八成是机床已经卖出去了。“
车子驶过一片梧桐树荫,斑驳的光影在赵辰星脸上跳动。他沉默片刻,突然冷笑一声:“怪不得他死活不肯让我们进车间看,这种事没人管吗?“
“家都这么做,怎么管,谁来管?没事,对我们影响不大。“
林天强掐灭烟头,“只要交接单签了,两周后他交不出设备,那就是侵占国有资产。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自然有人会收拾他。“
赵辰星皱眉:“可我们的生产计划......“
“放心吧。“
林天强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早让人去联系了,他们说有货,有四台德国原装的最新型号的精密机床,货都装船了,几天内就能到货。“
“怎么可能这么快?这种设备全流程审批起码得半年吧?”赵辰星不可思议的问到,他是知道因为国际禁运的缘故,这种高级精密机床进口到国内是很艰难的。
“没事,妈祖同意了就行。”林天强笑着说道。
赵辰星猛地转头,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你该不会走的是......“
林天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说到:
“放心,我们只要好好的交税,促进国内产业发展,给工人们发足工资,担负好社会责任,做的这点小事是伤害不到国家的。再说了,这不是因为买不到我才出此下策吗,我薅的是资本主义羊毛,赚钱都是自家兄弟,没事的。“
赵辰星的手指紧紧攥住公文包,指节发白。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无奈道:“真是上了你的贼船了。“
“嘿,等设备来了就靠你调试和教学了,这种渠道买来的货可没售后服务。”
皇冠轿车缓缓驶入花园酒店前的环形车道,喷泉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点。林天强透过车窗打量着这座气派的七层高楼,嘴角微扬。
几个月前自己还是来这卖鱼的贩子,走正门估计都会被赶出去,而现在,花园酒店的总经理已经带着管理层在门口迎接自己了。
因为林天强以二十万的价格包下了花园酒店三天,用来进行星空机械的招聘工作。
星空机械就是赵辰星和林天强合伙开的公司。
原本赵辰星打算以两人姓名各取一字来命名,叫天星机械,结果被林天强嫌弃两个大老爷开公司这么取名字太娘,拍板直接定了星空机械这个名字。
而林天强之所以把招聘会搞在这,弄得极为高档和奢华,为的就是抢人才。
这年头,高等院校毕业的人才基本只有两条路,要么继续深造,要么就去吃皇粮,没有人会选择去“找”工作,这会大学生还是天之骄子呢,都是抢着要,可不像后世那么不值钱,工地上一板砖下去能砸到二十多个大学生。
如果只是开个工厂,那招点工人就够了,但如果想搞工业3.0,那么必须要有足够的人才储备才能干,而且林天强的目的不仅仅是在学生上,更是在这群和学生一起来的教授副教授们身上。
皇冠轿车稳稳停在花园酒店门前,身着制服的迎宾员快步上前拉开车门。林天强整了整西装领口,皮鞋踏在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酒店总经理带着一众管理层早已列队等候,脸上堆满殷勤的笑容。
“林总,欢迎欢迎!酒店都已经按您的要求布置好了。”总经理微微躬身,递上一份烫金文件夹,“这是会场安排和餐饮菜单,请您过目。”
林天强随手翻了翻,目光扫过条目,满意地点点头,对于现在这年头来说,这种规格已经是顶级了,绝对能镇住场子:“不错,就是要这个排场。”
赵辰星跟在后面,眉头微皱:“阿强,一场招聘会而已,这开销是不是太……”
“技术上我不懂,但这些东西你不懂。”
林天强压低声音打断他,嘴角挂着狡黠的笑,:“大学生都是心高气傲的主,不砸钱怎么让他们觉得咱们是‘高科技企业’?难道要像国营厂那样在厂门口贴张红纸写招工啊?”
酒店二三楼的宴会厅被改造成招聘会场,水晶吊灯下,十几张铺着白缎的面试桌一字排开,每张桌上都摆着星空机械的铜质铭牌和进口咖啡机。角落里,一支小型弦乐队正演奏着《蓝色多瑙河》。
今天能来到这里的,基本上都是东江省顶级高校的最好的那一批工科毕业生,毕竟赵辰星的名头加上林天强给的“捐款”,足够这些高校认真对待了。
前来应聘的毕业生们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但却仍旧与现场格格不入,这幅从未见过的场面让他们掩不住脸上的惊诧,这年头,没有任何企业招聘有这般阵仗。
就连见多识广的带队教授们都有些惊讶,他们从来没见过国内企业搞这种场面的,从这种投入就能看得出来,赵辰星这位选择归国的顶级人才,心思恐怕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