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人教村民们建的新式熔炉,比我们的土炉子高三倍,用铁皮包着,烧的是从山外运来的“洋煤”,火苗蓝汪汪的,温度比松木火高得多。第一个钢锭炼出来那天,洋人举着酒杯欢呼,专员在旁边陪着笑,眼里却藏着算计。
“徐队长你看,”洋人用生硬的华语说,“这钢能造铁路,能造枪炮,比黑石有用多了。”他拍了拍钢锭,“只要你们多产铁砂,我让朝廷给你们修铁路,直通县城。”
我摸着钢锭,冰凉坚硬,却不及土炉炼出的铁疙瘩实在。“铁路可以修,但铁砂只能换技术,不卖。”我看着他的眼睛,“你们教我们造炼钢炉,教我们算矿石纯度,教会一样,给一批铁砂,少一样都不行。”
洋人脸色变了变,专员连忙打圆场:“好说,好说,技术嘛,慢慢教。”他给洋人使了个眼色,两人凑到一边嘀咕,声音压得很低,却被蹲在房梁上的狐家小狐狸听了去——小家伙学了几句洋文,回来对着我“吱吱”叫,大概意思是“洋人要偷铁矿地图”。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故意把标着铁矿分布的草图放在桌上,还“忘了”收。夜里果然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借着月光一看,是专员带来的随从,正翻窗往屋里钻,手里还拿着油纸包,想偷图。
缺耳狼兵早等着了,等那随从刚落地,猛地扑上去按住,喉咙里的低吼吓得他瘫在地上,尿了裤子。我捡起他掉在地上的图,正是我故意画错的那张,把铁矿标在了暗河上游——那里全是流沙,根本没法挖。
“告诉专员,”我踢了踢随从的屁股,“想偷图可以,先问问狼兵答应不。”
第二天,专员果然没再来,洋人却更“热心”了,不仅教炼钢,还带来了“勘探仪”,说是能找新的铁矿。我让村民们跟着学,却暗中嘱咐老张头:“盯着他们的勘探仪,记准他们标记的地方,回头咱们自己去查。”
果然,洋人标记的几处“新矿点”,要么靠近暗河,要么在松树林的核心区——都是我们绝对不能动的地方。我看着他们在勘探仪上写写画画,突然明白,他们不是想帮我们找矿,是想摸清山的命脉,好找机会下手。
这天,洋人突然说要“试验新钢的硬度”,带着一批钢锭去了黑风口,还邀请了专员和几个县里的官员。我觉得不对劲,让缺耳带着狼兵悄悄跟过去,自己则和王婶假装去采草药,远远跟着。
到了黑风口,只见洋人把钢锭架在火上烧,旁边还放着几包炸药。“诸位请看,”洋人举着望远镜,对着矿洞的方向,“这钢能承受三倍的爆炸冲击,用来炸矿洞最合适!”
专员立刻附和:“是啊是啊,有了这钢,开矿就方便多了!”
我心里一沉,他们是想借“试验”的名义,炸矿洞!王婶悄悄往狼兵的方向打了个手势,缺耳立刻明白了,带着几只壮实的狼兵往炸药堆后面绕。
“准备点火!”洋人拿出火折子,就要往引线凑。
“慢着!”我从树后走出来,手里举着那张假地图,“洋人先生,你标记的新矿点,我们去查了,全是流沙坑——你这勘探仪,怕不是坏了吧?”
洋人的脸瞬间白了,专员也慌了神:“徐小子,你……你别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问问这些钢锭就知道了。”我指着钢锭,“这钢里掺了杂质,根本承受不住爆炸冲击,你们是想借试验的名义炸塌矿洞,让黑石的毒水流出来,逼我们开矿!”
这话一出,跟着来的官员们都变了脸色——他们大多是山外村子的人,最怕毒水。“专员,这是真的?”有人质问道。
就在这时,缺耳狼兵突然扑向炸药堆,用爪子把引线扒拉出来,狠狠踩在脚下。其他狼兵也围上来,对着洋人和专员龇牙,吓得他们连连后退。
“把他们赶走!”我对村民们喊,“以后不许他们再进黑风口!”
村民们早就憋了气,涌上去把洋人和专员推搡着往山外赶,勘探仪被摔在地上,碎成了几块。洋人临走时指着我骂:“你会后悔的!朝廷不会放过你!”
我捡起块钢锭,往地上一扔,“哐当”一声碎了:“这种掺了杂质的钢,送给我都不要。”
回到院子,老张头摸着新炼的钢条,笑得合不拢嘴:“还是咱自己炼的钢结实!徐小子,你这招‘将计就计’,真高!”
王婶端来刚蒸好的番薯,热气腾腾的:“吃点东西暖暖。这些人就像炉子里的杂质,不除干净,炼不出好钢。”
我咬了口番薯,甜丝丝的。看着熔炉里跳动的火苗,突然觉得,这山就像座大熔炉,把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别有用心的算计,慢慢炼掉,最后剩下的,才是最纯的东西——是我们对山的守,对家的念。
缺耳狼兵趴在炉边,看着通红的钢水,尾巴摇得很欢。远处的松树林里,狐家的狐狸们在嚎叫,像是在庆祝又一次胜利。
我知道,他们还会再来,带着更隐蔽的招数,更阴险的算计。但只要这熔炉还在烧,只要我们手里的锤子还握着,就不怕。
因为这山的根,早已和我们的骨头,炼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