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澜沧江边时,撑船老汉正坐在船头抽烟,见他们背着人出来,慌忙把烟锅在船帮上磕了磕:“我就说这山邪性,好在你们命硬。”
阿朵的银蛇游到老汉脚边,衔起他掉在船上的烟丝,往暗河带回来的水晶碎片上一撒。奇怪的是,烟丝一碰到碎片,竟冒出淡淡的青烟,顺着江面飘向远处的老林,那些原本蔫蔫的发光蘑菇,突然又亮了起来,这次的光带着股暖意,像无数盏小灯笼。
“是矿心的灵气在养着这林子。”老张头把水晶碎片放进竹篓,里面的老矿石样本突然轻轻颤动,像是在回应,“以后啊,这山该安生了。”
小石头把哥哥安置在船舱里,哥哥的腿已经消肿,只是还很虚弱,抓着他的手低声说:“法国人在山外还有营地,藏着更多炸山的机器……”
“早晚会找上门。”狗剩用斧头柄敲了敲船板,龙鳞纹映在水里,惊起一群小鱼,“但咱们也不是吃素的,有这山魂钢片和龙鳞斧,来一个劈一个。”
船到江心,阿朵突然指着水底:“你们看。”
透过清澈的江水,能看见暗河冲出来的水晶碎片沉在江底,像铺了层星星。更奇的是,那些碎片周围,竟长出些翠绿的水草,水草间游着几尾小鱼,鱼鳞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是沾了矿石的碎屑。
“澜沧江也活过来了。”撑船老汉捋着胡子笑,“前几年江水发臭,鱼都死绝了,现在看来,是被矿气污了,如今矿心一破,水就清了。”
到了对岸,小石头把哥哥背回苗寨。寨子里的老人见他们带回那么多水晶碎片,都围着看,说这是山神的眼泪,能镇宅。阿朵选了块最大的碎片,用银链串起来,挂在小石头脖子上,和山魂钢片并排贴着心口:“这是护身符,比你们汉人的平安锁灵。”
夜里,小石头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是老张头,手里捧着个布包:“你哥醒了,说有东西给你。”
布包里是本厚厚的勘探日志,比之前找到的铁皮本子详细得多,里面画满了矿脉图,标注着哪些地方能挖,哪些地方碰不得。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是勘探队全体成员的合影,每个人都笑得很灿烂,其中一个年轻人背着工具包,眉眼和小石头很像。
“我哥说,他们本来是想找新矿脉,让镇上的人日子好过点,没想到被法国人骗了,他们根本不是来挖矿,是想把整座山的矿脉都引到国外去。”小石头摸着照片上哥哥的脸,眼眶有点热。
老张头叹了口气:“老祖宗留下的山,哪能让外人糟践。你哥他们没说错,挖矿得守着规矩,不能贪,更不能坏了山的根基。”
正说着,寨外突然传来狗叫。狗剩举着斧头跑进来:“法国人来了!带着机器,就在山口!”
小石头跟着出去一看,山口果然停着几辆卡车,车斗里装着钻井机,几个穿着西装的法国人正指挥着工人卸车,为首的正是之前在矿洞里见过的那个,手里还拿着块老矿石样本。
“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阿朵的银蛇盘在她肩上,蛇眼瞪得溜圆。
“是镇矿石的余气引过来的。”老张头指着法国人手里的样本,“他们以为还能控制矿脉。”
法国人看见他们,举着样本喊了几句外语,大概是让交出老矿石。狗剩刚想冲上去,被小石头拦住了:“等等。”
他摘下脖子上的水晶碎片,对着阳光举起。碎片折射出的光落在法国人手里的老矿石上,矿石突然冒出黑烟,像被烧着了似的,吓得法国人一把扔在地上。
“矿心没了,这些老矿石就是块普通石头。”小石头笑了笑,把碎片递给身边的孩子,“让他们看看,这山不欢迎贪心的人。”
孩子们举着水晶碎片往山口跑,阳光透过碎片,在卡车和机器上投下光斑。奇怪的是,那些光斑照过的地方,机器突然“咔咔”作响,像是生了锈,无论怎么摆弄都启动不了。
法国人急得直跺脚,却发现周围的树影慢慢围了过来,像是要把他们困住——是老林里的树,竟自己挪到了山口,树枝上的发光蘑菇亮得刺眼,照得法国人睁不开眼。
“是山神在赶人了。”寨里的老人拄着拐杖说,“这山啊,有灵性。”
法国人看着动弹不得的机器,又看看围过来的树影,终于慌了,爬上卡车就往山外开,连掉在地上的老矿石都忘了捡。
孩子们追着卡车喊,银蛇游在最前面,像在送客。小石头看着卡车消失在山路尽头,突然想起哥哥日志里的话:“真正的宝藏不是矿石,是守着山的人。”
几天后,勘探队的人都能下床了。李队长带着大家在山口种了排树,说要做道屏障,不让外人随便进山。王工则在澜沧江边搭了个木屋,说要研究江水,看看能不能让鱼长得更肥。
小石头的哥哥拆了法国人留下的机器,把零件改成了农具,说以后不挖矿了,要教寨里人种庄稼——水晶碎片埋在土里的地方,长出的玉米又大又饱满,颗粒里还带着淡淡的光泽。
老张头用山魂钢片给每个孩子打了个小吊坠,说能保平安。阿朵的银蛇生了小蛇,她选了条最活泼的,送给小石头当玩伴,小蛇总喜欢盘在他手腕上,和山魂钢片蹭来蹭去。
狗剩呢,还是天天扛着开山斧在山里转,只是不再劈石头,改成了劈荆棘,开出条能走马车的路,说要让寨里的粮食能运出去,也让外面的人能来看一看这干净的山和水。
有天傍晚,小石头坐在澜沧江边,看着夕阳落在江面上,把水晶碎片映得像块金子。哥哥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块新刻的石头,上面是两个字:“守山”。
“以后,这山就交给你了。”哥哥把石头递给他,“还有老林,还有澜沧江。”
小石头接过石头,和脖子上的水晶碎片、山魂钢片放在一起。风从老林吹过来,带着草木的清香,江里的鱼跃出水面,溅起的水珠落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是开始。就像老林里的蘑菇会年复一年地发光,澜沧江的水会日复一日地流淌,守山的人,也会一代一代地走下去。
路还长着呢,但走得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