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时,昆仑的红果在兴安岭结了籽,黑得像墨,被小黄皮子们埋在野葡萄藤下。狗剩蹲在柴房门口晒山参干,红狐狸突然从房梁上跳下来,嘴里叼着片枯叶,上面用狐火烫着个“陆”字。
“胡二爷说,陆吾大神要见你。”红狐狸把枯叶往龙鳞斧上蹭,字痕里渗出青雾,在地上凝成只虎爪印——是昆仑山神陆吾的印记。“土缕崽子的老巢里,藏着块‘山印’,是英招大神当年镇山根用的,现在被陆吾大神的气裹着,得你去取。”
龙鳞斧上的小蛇醒了,鳞片泛出金纹,像陆吾的虎斑。斧柄的字变了:“昆仑之墟,有九门,陆吾司之。”狗剩想起《山海经》里的记载,陆吾掌管昆仑九门,怕是那山印关系着所有山脉的气脉。
二舅娘往他背包里塞腌山杏时,二舅举着铜烟袋凑过来:“张老栓从长白山捎来话,说白仙老祖宗的洞前,长了圈‘护山草’,叶子上的纹路,跟你斧柄的龙鳞一个样。”他往烟锅里塞了把新采的艾草,“这草能驱土腥气,带上准没错。”
去昆仑的路上,红狐狸总对着月亮嗥叫。狗剩问起缘由,它尾巴尖的白胡子抖了抖:“黄三太爷说,陆吾大神的真身是虎身九尾,每根尾巴都拴着座山的气,兴安岭的气脉就系在他第三根尾巴上。”
到了戊云洞,胡二爷正对着块冰镜作法,镜里映着昆仑九门的影子,最中间那扇门闪着红光,像被火烤着。“山印在‘开明门’后。”胡二爷指着镜里的红光,“那门被土缕的戾气蚀了缝,陆吾大神的气快镇不住了,你得用龙鳞斧的火补门。”
开明门藏在冰川深处,门缝里渗着黑雾,是土缕崽子残留的戾气。陆吾大神就守在门前,果然是虎身九尾,人面虎爪,眼睛亮得像正午的太阳。“你娘当年绣的龙纹,掺了澜沧江的龙血。”他开口时,声音像冰裂,“那血能融戾气,正好补这门。”
狗剩摸出肚兜碎片,龙纹在陆吾的目光下亮起金光,竟顺着门缝渗了进去。黑雾“滋滋”地缩回去,露出门后的石台,上面摆着块方印,印纽是只马身鸟翼的兽——正是英招大神的模样。
“山印认主。”陆吾的九尾轻轻扫过地面,“你带着兴安岭的土、长白山的雪、澜沧江的水、昆仑的风,它该归你管。”
狗剩刚拿起山印,印底突然显出幅图,是张山脉走势图,兴安岭、长白山、澜沧江、昆仑山被条金线连在一起,像条蜿蜒的龙。红狐狸凑过来看,尾巴尖的白胡子蹭到印面,金线突然亮了,在地上投射出只狐狸的影子,正对着虎影点头。
“这是‘山海脉’。”胡二爷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手里捧着个木盒,里面装着五样东西:狐毛、黄毛、白刺(刺猬的刺)、蛇蜕、鼠须——正是五大仙家的信物。“把这些按在山印上,以后不管哪座山出乱子,印上的线就会发烫。”
山印吸了五样信物,金线变得更亮。陆吾大神的九尾同时扬起,每根尾巴尖都飞出道光,落在不同的方向:“兴安岭的黄仙守线,长白山的白仙护点,澜沧江的龙蛇镇脉,昆仑的胡家望气,你持山印居中,这天地的规矩,就稳了。”
回程时,红狐狸留在了昆仑,说要帮陆吾大神看守开明门。狗剩背着山印往兴安岭走,龙鳞斧上的小蛇蜷成个圈,斧柄的字变成:“山海同脉,人仙共守。”
到了屯子,二舅正在柴房梁上钉木牌,上面刻着“山印在此”四个大字。大黄仙叼来颗昆仑红果的籽,往山印旁一埋,说:“明年这儿会长出棵树,枝桠往四个方向伸,哪边长歪了,就知道哪座山不太平。”
冬天下雪时,那棵树真发芽了,顶着雪抽出四枝嫩芽。狗剩蹲在树旁,山印放在膝头,印上的金线微微发烫——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就像兴安岭的雪总会盖着山,昆仑山的冰总会护着门,那些藏在山海里的约定,那些系在血脉里的责任,会跟着这棵树,一年年长下去。
红狐狸托山风带来句话:“昆仑的雪化时,我带陆吾大神的虎毛来看你。”狗剩摸了摸山印,印上的金线闪了闪,像在应和远方的风。柴房里,大黄仙正往新树洞里塞山参干,小黄皮子们围着山印打转,尾巴扫起的雪沫,在阳光下亮得像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