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断冰崖爬上来时,天已放晴。凛冬界的太阳挂在冰原尽头,看着像块冻硬的蛋黄,没什么温度,却把冰面照得亮堂堂的,晃得人睁不开眼。
狗剩把拼好的玉佩挂在脖子上,玉佩贴着胸口,被莲苗的暖意烘得温温的。冰剑在他手里倒不那么冰了,反而像有了灵性,走在冰面上时,剑穗总往安全的方向飘,好几次避开了藏在薄冰下的暗缝。
“这剑真是个好帮手。”二舅凑过来瞅了瞅,“回去给它装个像样的剑鞘,别磕坏了。”他手里还拎着那只冻成冰坨的黄皮子大王,“这玩意儿带回去给黑松山的老猎户看看,也算除了一害。”
新媳妇正用猎枪挑着路上捡的干柴,闻言笑了:“二舅是想拿它当战利品吧?我看劈柴还不如咱家的斧头顺手。”她往远处望了望,“说起来,这凛冬界看着光秃秃的,走起来倒比黑松山还费鞋,鞋底都快磨透了。”
白灵从布包里掏出双新做的布鞋,递过去:“早给你备着呢,路上就想着你鞋该磨坏了。”她的《山经》上沾了不少冰碴子,却被她用布擦得干干净净,“翻过前面那道冰脊,就能出凛冬界了,到了交界地,就有落脚的客栈。”
莲苗突然从狗剩怀里探出头,花瓣朝着冰脊方向轻轻晃。那里的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串脚印,歪歪扭扭的,不像是人的,倒像是……小兽的爪印。
“这地方还有活物?”二舅握紧缩地杖,“刚才冰鳞兽都回洞里了,总不能是黄皮子的同伙吧?”
一行人放轻脚步往冰脊走,越走近,越听见细碎的“呜呜”声,像有什么东西在哭。翻过冰脊一看,雪堆后面缩着只小兽,浑身雪白,长着狐狸似的尾巴,却只有巴掌大,一条后腿被冰碴划了道口子,正淌着血,染红了周围的雪。
“是‘雪灵狐’!”白灵眼睛一亮,“《山经》上说,这是凛冬界的灵物,能感知灵气,不会主动伤人的。”
小狐狸见了他们,吓得往雪堆里缩了缩,却又忍不住盯着狗剩怀里的莲苗,眼神里带着点渴望。莲苗从狗剩手里挣出来,飘到小狐狸身边,花瓣上落下一滴露水,正好滴在它的伤口上。伤口瞬间不流血了,还长出层薄薄的白绒毛。
“原来它是想治伤。”狗剩松了口气,“看来不是坏东西。”
小狐狸“嗷”地叫了一声,突然转身往冰脊后面跑,跑几步又回头看他们,像是在带路。
“跟着它看看?”新媳妇把猎枪背好,“说不定有啥好事。”
冰脊后面藏着个不大的冰洞,洞里没风,竟堆着不少晒干的药草,还有几件破旧的兽皮袄。小狐狸叼起一株药草往狗剩面前送,那药草叶片肥厚,透着股清苦的香气。
“这是‘暖骨草’!”白灵认得,“能治冻骨病的,比莲苗的灵气温和,寻常人也能用。”她拿起一件兽皮袄,上面绣着个褪色的“凛”字,“这袄子……和冰剑上的字一样。”
二舅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这冰剑的原主,说不定就是这凛冬界的守护者,那雪灵狐是他养的灵宠!之前冰尸手里的剑刻着‘凛’,这袄子也有,准没错!”
小狐狸像是听懂了,用头蹭了蹭狗剩的裤腿,又叼来块打火石,往药草堆里推。狗剩恍然大悟,掏出火折子点燃药草,暖烘烘的烟气在洞里散开,带着药香,闻着浑身都舒服。
“看来是想谢咱们护了玄冰。”狗剩把莲苗放回怀里,“这暖骨草带点回去,黑松山冬天总有人冻坏骨头,正好用得上。”
出凛冬界的交界地果然有间客栈,是用冰块砌的,看着冷,里面却烧着大炭炉,暖得人想脱棉袄。客栈老板是个络腮胡大汉,见了他们手里的冰剑,眼睛直发亮:“这剑可是‘凛先生’的?我爷爷说,他年轻时见过凛先生用这剑斩过冰妖,没想到还能再见到。”
原来那凛先生真是凛冬界的守护者,几十年前为了封印玄冰耗尽灵气,化成了冰原的一部分,只留下冰剑和雪灵狐守着冰魄殿。黄皮子们就是听说了玄冰的传说,才勾结黑海帮来捣乱的。
“这么说,咱还帮凛先生完成了心愿?”新媳妇喝着热汤,笑得眉眼弯弯,“早知道该在冰魄殿给凛先生磕个头。”
老板听了他们的经历,非要免他们的房钱,还端来一大盆炖肉,说是用交界地特有的雪猪肉炖的,补得很。肉香混着炭火气,把一路的寒气都驱散了。
夜里躺在客栈的炕上,狗剩摸着胸口的玉佩和怀里的莲苗,听着隔壁二舅和新媳妇唠家常,还有白灵娘翻书的沙沙声,突然觉得心里特别踏实。他想起刚出发时,总怕自己护不住莲苗,怕过不了那些险地,可真走过来了,才发现最难的不是冰尸和黄皮子,是心里的慌。
现在他不慌了。
第二天出发时,雪灵狐竟跟了上来,蹲在狗剩的肩膀上,尾巴圈成个球,把他的脖子暖得热热的。客栈老板站在门口挥手:“过了交界地就是青丘的边界,一路顺风啊!”
走在铺满阳光的路上,冰剑不再嗡嗡作响,安安静静地靠在狗剩背上。莲苗的花瓣舒展着,沾着点阳光,像撒了层金粉。
“回家喽!”二舅扛着缩地杖走在最前面,声音洪亮得能惊起路边的飞鸟。
新媳妇拉着狗剩的手,他的手被莲苗和玉佩烘得暖暖的,一点也不冰了。远处的青丘山脉在云雾里若隐若现,像铺着层绿绒毯,等着他们回去。
狗剩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莲苗,又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突然笑了。不管路上有多少冰窟窿、多少拦路的怪物,只要身边有这些人,有胸口的暖,就没有到不了的地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