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霜落,巫脉村的田埂上结了层薄白,老槐树的叶子沾着霜花,连那层常绕树冠的绿光,都淡了几分。狗剩一早起来,刚把守脉玉揣进怀里,就觉出不对劲——玉身不是往常的温凉,反倒像裹了层细沙,磨得掌心发沉,凑近看时,玉心竟藏着一丝极淡的红影,像被什么东西染了色。
“玉不对劲!”他没顾上吃早饭,抄起门后的柴刀就往狐仙家跑,刚拐过街角,就见风丫背着草药篮蹲在槐树下,眉头拧得紧紧的。她面前摊着几片驱蛊草叶子,叶缘全是焦黑的斑点,像是被火燎过:“驱蛊草枯得快,昨晚我换的新草,今早就成这样了,煞气比昨天重了十倍。”
两人正说着,李老根扛着锄头匆匆赶来,裤脚沾着泥和碎虫壳:“林边的石墙出事了!贴在墙上的符纸全破了,地上还有不少小虫子的尸体,黑糊糊的,一碰就化灰!”
三人没敢耽搁,风丫把草药篮里的龙涎草和驱蛊草全揉成粉末,装在布囊里,跟着另外两人往黑林赶。越靠近林边,空气越冷,霜花在衣领上化成水,却带着股腥气——那是蛊虫尸体的味道,比之前山洞里的更浓。
到了石墙前,几人倒吸一口凉气:之前用石块堵死的山洞入口,竟被掏出个拳头大的洞,洞口的符纸碎成了渣,地上散落着几十只黑色小虫的尸体,虫尸周围的霜花全被染黑,渗进土里后,土面竟冒起了细烟。
“是从洞里爬出来的幼蛊。”狐仙蹲下身,用树枝拨了拨虫尸,“养蛊石的红光强了,已经能孵出幼蛊,再这样下去,石墙挡不住多久。”风丫立刻把混合粉末往洞口撒,粉末碰到洞口的黑气,“滋滋”声炸开来,黑气瞬间缩了回去,洞口的碎符纸渣也燃起了淡绿的小火。
狗剩掏出守脉玉,按在石墙上,玉心的红影突然亮了些,温润的白光顺着石缝渗进山洞,洞内立刻传来细微的虫鸣,像有无数只虫子在乱撞。“里面的幼蛊在怕玉的灵气。”他咬了咬牙,把玉往石缝里塞得更紧,“但养蛊石的煞气在顶,我压不住太久。”
“得把洞口封得更严实,再布层新阵。”狐仙从怀里掏出黄符,指尖沾着自己的血,在符上画起复杂的纹路,“这是锁煞符,能把煞气困在洞里,不过得用驱蛊草的根当引。”风丫立刻从篮里拿出晒干的驱蛊草根,劈成小段,摆在石墙周围,形成一个圈。
李老根则扛着锄头,在石墙外又挖了道深沟,把龙涎草灰和驱蛊草粉末混在沟里,填上土:“这样就算有幼蛊爬出来,也得先过这道沟,跑不到村里。”
三人忙活了一上午,才把洞口重新封死,石墙上贴满锁煞符,墙外的深沟里飘着草药的清苦气。狗剩收回守脉玉时,玉心的红影淡了些,却没完全消失,掌心的沉痛感也还在:“养蛊石的煞气没弱,只是被暂时困住了。”
往回走时,林子里的雾气更浓了,阳光穿不进来,树枝上挂着黑色的蛛网,网丝上沾着细小的虫尸。风丫扯了片树叶,叶子背面竟有淡淡的红纹,和养蛊石的红光很像:“这林子里的树,怕是都被煞气染了,等天再冷些,说不定会全枯了。”
回到村里,狐仙召集村民,把林边的情况说了,只是没提养蛊石孵出幼蛊的事,只说需要定期去林边换符纸、补草药。村民们也没多问,纷纷扛起工具,跟着去林边帮忙——这些日子,他们早把狐仙、狗剩和风丫当成了依靠。
傍晚时,天又阴了下来,老槐树的绿光更淡了,勉强裹着村子的边缘。狗剩坐在槐树下,守脉玉放在腿上,玉身的红影在暮色里若隐若现。风丫端来一碗热汤,坐在他身边,把一包新揉的草药粉递给他:“这是龙涎草和驱蛊草混的,你揣着,能帮玉挡点煞气。”
狐仙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片槐树叶,叶子上的霜花还没化:“过几天就是霜降,煞气会更重,养蛊石说不定会在那天破阵。”她顿了顿,看向黑林的方向,“我们得提前准备,最好能找到破掉养蛊石的办法,不然迟早会出事。”
狗剩点了点头,握紧守脉玉,玉心的红影似乎又亮了些。暮色渐深,林子里传来隐约的虫鸣,比前几天更响,像是在呼应洞里的养蛊石。老槐树的叶子在风里晃,霜花落在地上,化成水,带着一丝极淡的腥气——没人知道,那层薄霜下的土里,正有一缕极细的红丝,顺着田埂,慢慢往村里爬。
槐树下的绿光轻轻颤了颤,把那缕红丝挡在外面,却没完全拦住,红丝钻进土里,藏在老槐树的根须旁,像在等待霜降那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