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液在黄纸上晕开时,竟带着股淡淡的芋土腥气——胡三爷的手稳得很,笔尖划过黄纸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每一道符纹都像是在跟空气里的阴邪较劲,刚画完最后一笔,符纸就“呼”地飘了起来,泛着红光往祠堂的雾气冲去。
白奶奶也没闲着,她把剩下的老芋根露全倒在柳太爷身上,金光裹着蛇身,没消的黑纹慢慢淡了些,柳太爷吐信子的速度也缓了点,只是蛇尾还在微微发抖,刚才被脉须缠过的地方,黑纹仍像块墨渍似的沉着。黄二爷扶着地脉石,咬着牙画阻芽符,黄色光晕裹着符纸往芋田方向飘,刚落在爬过来的黑芽上,“滋啦”一声,黑芽就蔫了下去,可远处的芋田里,又冒出更多的黑芽,像无数只黑虫子似的往这边爬。
“这咒杀不尽!”黄二爷闷哼一声,光晕又暗了点,他袖口沾的黑灰顺着胳膊往下掉,“巫九是把整个芋田都当成了咒坛,只要芋根还在,黑芽就会一直长!”
小雨攥着竹蜻蜓,突然喊了声:“它往祠堂里退了!”众人看去,祠堂门口的雾气果然在往后缩,像是怕了胡三爷的镇魂符,可没退两步,雾气突然聚成一团,往祠堂里钻,紧接着,祠堂里传出“哐当”一声——像是牌位倒了的声音。
“不好!它要毁牌位!”胡三爷立刻往祠堂跑,镇魂符还在往前飘,刚到祠堂门口,就见一道黑影从祠堂里窜出来,不是之前的半魂雾气,是个实实在在的影子,手里还抓着块木牌位,牌位上的字被黑灰盖着,看不清模样,可牌位周围缠着的黑气,比雾气还浓。
“想拦我?”黑影冷笑一声,手里的牌位往胡三爷扔过来,牌位刚飞过来,周围的空气就凉了半截,连地上的芋叶都开始卷边变黑。胡三爷赶紧侧身躲开,牌位“咚”地砸在地上,竟砸出个小坑,坑里瞬间冒出黑烟,烟里爬着细小的黑虫,和之前芋根滴出的黑液里的虫子一模一样。
“这是巫家的主牌位!”胡三爷盯着地上的牌位,脸色更沉,“他连自家主牌位都敢用来下咒,是想彻底断了后路,也要把咱们的地脉毁了!”
柳太爷突然从后面爬过来,蛇头对着牌位吐了口灵雾,金光落在牌位上,“滋”地一声,牌位上的黑气淡了点,可很快又涌了上来,甚至从牌位的缝隙里钻出几根黑丝,往柳太爷的蛇身缠去。白奶奶赶紧上前,白毛上的白光裹住黑丝,黑丝瞬间断了,可白奶奶的白毛上,也沾了点黑灰,她轻轻咳了声,声音比刚才弱了些:“这牌位里的咒,比缠灵咒还毒,是‘噬魂咒’,沾了会被吸走本命气。”
狗剩扛着锄头跑过来,想把牌位挖起来扔远,刚举起锄头,就见牌位突然“咔”地裂了道缝,缝里传出阵细弱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救……救我……”
众人都愣了——这声音不是巫九的,反而像个小姑娘的声音。胡三爷立刻按住狗剩的锄头:“别碰!这牌位里可能困着别的魂,巫九是用别人的魂养咒!”
小雨的竹蜻蜓突然转得飞快,尖端指着牌位的裂缝,声音带着颤:“里面……里面有个小影子,缩在牌位最里面,黑气缠着它!”
柳太爷也停下吐灵雾,蛇头凑到牌位旁,轻轻碰了碰裂缝,裂缝里的哭声更清楚了:“蛇……柳家的蛇……救我……”
胡三爷心里一动——柳家的蛇?难道这魂和柳家有关?他刚要再仔细看,祠堂里突然传出“轰隆”一声,屋顶竟塌了块,紧接着,更多的黑气从祠堂里涌出来,比之前的雾气浓了十倍,像团黑云似的往众人这边压来,黑云里还裹着无数片碎木片,是祠堂里的桌椅被咒气炸碎了。
“巫九的半魂醒透了!”胡三爷立刻把镇魂符往黑云扔去,红光撞上黑云,“滋”地冒起白烟,可黑云只是顿了顿,又继续往前压,烟里传出巫九的声音:“别白费力气了!我这半魂借了牌位里的魂养了三年,早就成了‘噬魂煞’,你们今天谁也跑不了!”
黑云突然散开,化作无数只黑虫,往众人身上扑——和之前芋根里钻出来的黑虫一模一样,只是更大些,翅膀上还带着咒符。黄二爷赶紧用光晕挡,可黑虫落在光晕上,瞬间就把光晕啃出个洞,黄二爷“啊”地叫了声,胳膊上被黑虫咬了口,立刻冒出个黑泡。
“别让黑虫沾身!”胡三爷大喊,从怀里掏出剩下的黄纸,飞快地画符,可黑虫太多,符纸刚画完,就被黑虫扑上来啃成了碎片。柳太爷突然缠上胡三爷的腿,蛇身往空中一抬,对着黑虫群吐了口浓金色的灵雾——这灵雾比之前浓了不少,刚碰到黑虫,黑虫就“啪”地掉在地上,化作黑灰。
可柳太爷刚吐完灵雾,蛇身就晃了晃,身上的黑纹瞬间深了下去,眼睛又开始泛灰,像是耗光了力气。白奶奶赶紧扶住蛇头,白毛上的白光全裹在柳太爷身上:“你别硬撑!你的灵脉还虚着,再耗下去会出事的!”
就在这时,小雨突然指着祠堂的方向哭喊道:“竹蜻蜓……竹蜻蜓指向祠堂的供桌!供桌下面有个黑阵!”
众人往祠堂里看,果然看见供桌下面泛着黑气,黑气里缠着无数根黑丝,黑丝的另一头,竟连着地脉石的裂缝——原来巫九早就用黑阵把祠堂和地脉石连在了一起,难怪黑芽能顺着地脉往这边爬!
“破了那黑阵!”胡三爷咬牙,刚要往祠堂冲,就见黑云又聚了起来,化作巫九的半魂模样,挡在祠堂门口,半魂的手里,还抓着那个裂了缝的牌位:“想破阵?先过我这关!只要我把牌位里的魂捏碎,这噬魂煞就会更厉害,到时候……”
话还没说完,牌位突然“咔”地又裂了道缝,缝里的哭声更响了:“柳家的蛇……我是柳家的远房侄女,三年前被巫九抓来困在牌位里……救我……”
柳太爷猛地抬起头,蛇眼瞬间亮了些,像是听懂了,突然往半魂冲去——蛇身绷得笔直,像支箭似的,半魂没防备,被蛇头撞了个正着,手里的牌位“咚”地掉在地上,裂缝又大了些,里面钻出个小小的白影,像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刚钻出来,就往柳太爷身后躲。
“找死!”半魂怒吼一声,化作黑气往白影扑去,胡三爷趁机冲过去,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张黄纸,蘸了点自己的血,又蘸了点柳太爷的灵雾,飞快地画了张镇魂符,往供桌下面的黑阵扔去:“破!”
符纸落在黑阵上,“轰隆”一声,黑阵瞬间炸开,黑气裹着黑丝四处乱飞,地脉石的裂缝里,突然传出“咔”的一声,裂缝竟慢慢合上了,芋田方向的黑芽,也瞬间蔫了下去。半魂见黑阵被破,发出阵尖叫,化作黑烟往老槐树的树洞钻去——和之前那个黑影钻的树洞一样。
胡三爷刚要追,就见柳太爷晃了晃,蛇身往地上倒去,白影赶紧扶住蛇头,小小的手拍了拍蛇身,像是在安慰。众人赶紧围过去,白奶奶检查了下柳太爷的灵脉,松了口气:“灵脉稳住了,只是耗得太狠,得好好休养。”
狗剩捡起地上的牌位,牌位上的黑灰已经散了,露出上面的字:“柳……柳小梅?”
白影点点头,声音细弱:“我叫柳小梅,是柳太爷的远房侄女,三年前跟着爹娘来村里,被巫九抓了……他说柳家的魂最适合养咒,就把我困在牌位里……”
胡三爷看着柳小梅的白影,又看了看老槐树的树洞,脸色还是沉:“巫九的半魂跑了,祠堂里的黑阵虽破了,可他肯定还会再来——下次他再来,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柳太爷慢慢睁开眼睛,蛇头碰了碰柳小梅的手,又碰了碰胡三爷的手,像是在说“别担心”。小雨攥着竹蜻蜓,竹蜻蜓的尖端已经不泛黑了,只是还在微微转着,指向老槐树的方向——那里的树洞,还冒着淡淡的黑烟,像个没愈合的伤口,藏着巫九没说出口的更大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