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没有惊起半点波澜。
其余十七个敌人仍在梦中,毫无察觉。
王风嘴角浮起一丝冷意,身影如幽灵般向下一个目标移去……
……
平池一郎独坐于火堆边,门缝里灌进的风吹得篝火忽明忽暗,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除了岗哨,其余士兵早已疲惫不堪,纷纷入睡。
他们睡得并不安稳,脑海中反复浮现一路上遭遇的离奇景象,那些无法解释的画面如同诅咒,在入睡前不断缠绕心头,直至意识被疲惫淹没,才勉强坠入昏沉。
但平池一郎始终未合眼。
身为指挥官,他心中警铃未息。
直觉告诉他,今夜必有变故。
从踏入公主坟开始,种种怪事接连发生。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不可能是真的,一定是八路军在制造幻象,扰乱军心。
可那些场景,绝非人力所能伪造。
那么多棺木整齐排列,难道真有人预知他们会来?
这根本不合理。
他强迫自己清醒,不愿被未知吞噬。
抬手看了眼腕表,指针指向凌晨两点。
他忽然记起故乡流传的说法:那个时刻,正是“物怪”游荡人间、吞噬活人的时辰。
他朝站岗的士兵打了个手势。
“叫通讯兵去各屋子查看情况。”
“是!”
四名通讯兵领命而出,分头行动。
其中一人走向王风与徐子林藏身的土屋。
门口两名“哨兵”依旧低垂着头,身形模糊难辨。
“有什么情况吗?”
通讯兵开口询问。
王风低声回应:“没有。”
通讯兵微微颔首,迈步走入屋内。
屋中央的篝火仍在跳动,但火势已弱,木柴化作灰烬,余烬间仅存微弱的光亮。
十八名士兵围坐一圈,头靠着臂弯,身体伏在膝盖上,看似沉入梦乡。
哨兵王风紧随其后,悄无声息地进入。
通讯兵未加理会,径直走向其中一人,伸手轻推他的肩膀,那人是他平日交好的同伴。
“铃木君!”
“铃木君!”
连唤两声,毫无反应。
他加重了手劲,再次推动。
那名叫铃木的士兵便如断线木偶般歪倒在地,脖颈处裂开一道深口,鲜血早已浸透军服,此刻随着倒地才彻底暴露。
暗红的血迹在火光映照下泛着诡异光泽,像蛇影游动。
通讯兵僵立原地,瞳孔骤缩。
他没有呼救,也未思考死因,只是本能地扑向下一个士兵,用力一推,那人同样软塌倒下,脖颈皆有刀痕。
一个、两个……直至第十八人,无一幸免,全部死于非命。
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麻木,心跳几乎停滞。
就在此时,他瞥见墙上有一道扭曲的黑影,正缓缓移动。
背后杀气如针刺骨。
他猛然回头,只见王风伫立身后,眼神冰冷。
“何をしますか?(你做什么?)”他颤声问道。
“杀してやる。(杀你)”王风低语,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通讯兵慌乱中抓起步枪,尚未举稳,手腕已被重击,枪支飞出。
下一瞬,一只铁钳般的手扼住他的咽喉。
他张嘴欲喊,却只发出嘶哑的哀鸣,那是他生命最后的挣扎。
脸色由红转紫,呼吸渐止,身躯缓缓滑落。
王风甩了甩手,脸上毫无波澜。
杀一个敌寇,对他而言,还不如宰只家禽来得惊心。
“老子要的就是你把声音传出去!”
他低声说道,语气中透着讥讽。
火光晃动,将他的轮廓投在墙壁上,宛如恶鬼现身。
躲在角落的徐子林看得心头一紧,喉头滚动了一下,“老王,接下来怎么做?”
王风望着满屋尸体,声音冷得像冰,“从这些日本人踏进公主坟的那一刻起,他们就进了阎王殿。
不急,这夜还长,咱们有的是工夫,一个个收拾干净。
让他们在恐惧里熬,等到绝望啃心,自然会恨自己生在这世上,更会悔不该踏上这片土地。
现在,先撤。”
寒风中,王风的身影一闪,便隐入了浓重的夜幕。
徐子林缩了缩脖子,脚步急促地追了上去。
他心里清楚,平池中队这回是撞上了个不要命的主儿,想痛快地死上一回,怕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
一声凄厉的嘶喊划破寂静,夜被撕开了口子。
平池一郎猛地从地上弹起,其余尚存的日军士兵也纷纷惊醒,睡意全无。
那声音来自最远的一间土屋,众人立刻起身,朝那边奔去。
可还没走几步,左右两侧又接连爆发出惨叫。
不是所有人都能动得了,有几人早已断气。
除了平池一郎所在的屋子,其他四座土屋内都躺着尸体。
那些士兵喉咙被割开,却仍保持着沉睡的姿态,头歪在一边,仿佛只是熟睡。
直到有人推搡,才轰然倒地,鲜血如泉涌出。
还有人凭空消失。
有人半夜去解手,再没回来。
同伴寻到时,只看见月光下蜷缩的尸身,脸上凝固着无法言说的恐惧。
……
平池一郎赶到每一处现场,脸色越来越白。
他盯着手下士兵脖颈上的刀口,心里已经确信——那支“土八路”小队又来了。
十八个人,不多不少,枪法准得吓人,行动却像幽灵。
他曾下令层层包围,守得滴水不漏,可依旧连个影子都没捞着。
如今他们又来了,在这个冷得刺骨的夜里,无声无息地收割性命。
篝火还在跳动,二十人一组的岗哨也照常轮值,可死亡还是悄然降临。
当最后一间土屋的门被推开,二十一具尸体横陈眼前,每一张脸都写满惊骇,平池一郎的脊背一阵发麻。
那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压过了愤怒,压过了理智。
这些人,真的是人吗?
不,比鬼更可怕。
此时刚过凌晨三点,短短几个小时,近五十名士兵丧命。
这样的损失,几乎等同于从小牛村一路打过来的全部伤亡。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支队伍始终在后撤,始终在拖延。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不是抵抗,而是把他引进这片坟地,在黑暗里一点点将他的部队吞噬。
现在,他已经分不清,那些在夜里游走的是人,还是从地底爬出来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