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慎。
是宁火的生性,他也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来之前他还听黄景和临久说过,于沉舟的妹子曾是一个凡人。
这特么是凡人?
他已经见识过对方诡异的手段,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无辜的家伙,以及一个看着实力不强的师妹。
在不了解敌人的情况下,他自保应该没问题,但身边这两位就不一定了。有先前黄景作为前车之鉴,他还真不一定能够保住,因为这邪物的手段未知。
“那好,我们不叨扰了。”
宁火深深看了一眼帘子后的身影,转身就走。
他不想打,临久自然也不会出手,其实她觉得,能不亲自出手就不出手,或许通报青灵宗的执法弟子,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不过…
出了院子之后,临久忽然回想起刚刚于沉舟的眼神,心里多了些厌恶,拿出手帕擦了擦对方碰过的右手腕。
这画面自然也落入宁火的眼中,而他虽然心中觉得不舒服,但也觉得理所当然。
…
“看到他们了吗?”银朱从帘子后走出来,“他们是来试探的。”
“是…”
于沉舟像是脱力了一般,躺在了椅子上,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哥,我的时间不多了。”银朱坐到于沉舟的身边。
她的这句话就像是插入他脑中的一根钉子,让于沉舟猛地恢复了精神,“让我想想办法…”
“不…没用的…”
银朱的声音很干净,轻轻把脑袋歪过去,“哥,人这一生啊,就像借来的东西,迟早都要还回去的……你以为最痛苦的是弄丢了最珍贵的,其实不是……我觉得最可怕的,是连那些曾经让你皱眉、让你心烦的东西,有一天也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能感受到对方的手在抖,但是对方的反应越是激烈,她就越开心,因为这说明对方是真切的在乎自己!
“就你总嫌我啰嗦,嫌我黏人,可现在……连这些惹你烦的时光,都要没了。你看,连“讨厌”都会变成奢侈的回忆呢……”
她抬手擦掉哥哥的眼泪,“所以啊,别难过。我们拥有的,从来都不是永远,只是暂时放在手心里暖一暖罢了。我不过是……还得早一点…”
“银朱…”
于沉舟垂下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
于沉舟已经踏着石阶,一步步走向茶冷大佛。山风呜咽,枯叶簌簌,他的脚步沉重无比。
小时候……于沉舟总以为,只要踏入仙门,就能替家人挡住所有风雨,这也是他学阵法的源头。
可现在他明白了。
人生如逆旅,他不过是修仙的人,而不是真正的仙人,甚至连多留亲人一刻……他都做不到。
于沉舟跪在佛前,香火缭绕,朦胧,却遮不住他那眼底的灰暗。
身后的广场,有一些青灵宗的弟子在练剑,茶冷大佛紧靠丹霞谷,只是更接近南畔,所以很多普通人也会跑来燃一丝香火。
他挽救不了银朱的命运,但希望对方能够正常的离开这个世界,不遭受任何痛苦,他希望银朱能够在地狱少受一些煎熬。
于沉舟跪在蒲团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他闭着眼,喉间滚着低声的祈求,“佛祖,若真有慈悲,可否……换她一命?”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低笑。
“求佛不如求己。”
于沉舟猛地回头,只见身后一位白衣男子堪堪起身,他的面容俊美,一双暗红的瞳孔极为慑人。
他手中捧着几支香,缓步走到他身旁,然后把香插在前方香炉之中,“你妹妹的问题,寻常药石无救,但…未必没有别的法子。”
于沉舟瞳孔一缩,豁然起身,“阁下是谁?这话是什么意思?”
男子轻笑,“我有一法,可续她十年阳寿,只要你替我做一件小事…”
抬起手,张开五指,他的掌心漂浮着一枚漆黑的珠子。
这珠子鸡蛋大小,整体透明,但内部无数黑色的丝线在飞速流转。
恶念珠!?
“青灵宗弟子……应当很熟悉镇妖塔吧?”
闻言,于沉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疑惑道:“镇妖塔内早已无妖…”
“错。”男子握紧珠子,“镇妖塔内镇压着万千妖魂,但已被净化,成为无意识的游魂,多么可怜可悲……只要能把这颗珠子捏碎,里面的妖魂就能获得拯救,不再浑浑噩噩……”
对方的话,让于沉舟浑身血液骤然冻结。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上山时,带自己入山的师傅,曾教导他修道之人,当以苍生为念…但转瞬间,妹妹可怜的模样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死死攥紧拳头,半晌,才缓缓松开手,声音干而沙哑:“……抱歉,我做不到。”
“诶?”男子抱着胸口,脸上带着意外,“哪怕眼睁睁看着她死?”
“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于沉舟抬头,直视对方的眼睛,但没有继续说。
“问什么?”
“我妹妹变成这样是不是你做的?”
从刚刚他就想问了,自己可从未告诉过对方银朱的情况,那这人又是如何知晓?
“哦?哈哈哈…”
男子大笑,回头一瞥,身后来了几位上香之人,他平静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妹妹做的那点事儿,很干净么?”
说到这里,他语气冷漠许多,“你应该感谢我,如若不是我的帮助,那些老家伙早就把你们逮起来了。”
说完,他挥手离去,“如果你改变注意了,记得来镇妖塔找我哦,随时等你。”
“……”
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于沉舟陷入沉思,但对方的态度看起来不屑于说假话。
那引诱银朱练那本功法的人是谁?于沉舟摸了摸衣服里的那本血典,只觉得胸口闷的很难受。
◆
中午。
青计江,南畔的酒楼内。
酒肉穿肠过。
佛祖心中留。
临久望着一位那位疯狂啃肉的小和尚,眉头紧皱,“这里的和尚,不禁荤菜的么?”
“禁。”宁火双手放在脑后,脚蹬在旁边的椅子上。
“你看到了吧?”临久问。
“嗯。”宁火答。
然后就沉默了。
等半天,临久也没听到对方再说什么,没好气道:“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