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临久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她失眠了。
爬起来看窗外,焰照旗特有的“夜光苔”在城墙的表面一层散发着莹莹的蓝色光点。
就像是萤火虫趴在上面一样。
拖着身躯倚着床头,身下的影子被拉的长长。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临久想起来上一世的看过的一篇关于“长夜”的文章,里面的主角就如自己一样,坐在卧室里,被自己所脑补的东西给活活的吓死了。
而那个东西其实是人装的、故意报复的。
临久没有发呆太久,既然睡不着那便修炼好了。布置隔灵阵,临久拿出血典开始修炼点血之身。
关于这本功法,临久觉得自己修炼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别人也许几十年上百年,而她却一晚就修到了最后一部分。
轻轻抚摸血典封面的金丝,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说实话,她有些害怕了。
修炼快她并不是很怕,可以用体内之前灵果积攒的灵气来解释,但是这修炼的速度也太快了。
快到让她不敢再练下去。
其实还有一点儿,临久一直没有往深处想,因为她不敢想。
呼——
再这么犹豫的话,天可就要亮了!
一团红雾缓缓弥漫,一个黑发少女盘坐在床上,眉心处,三枚姹女印,闪着一点点红。
张开红唇,把弥漫着的红色灵气吸入体内,她便开始按照血典运转功法,体内血液开始沸腾。
房间内的温度在升高,她褪下黑色外衣,轻轻跳跃到地板,然后跪坐在地上,等待着灵气揉碎与体内血液融合一起。
她能感觉到血液在沸腾…
指甲深深刺入地板…
过了一会儿,她的头顶开始缓缓冒出白色烟雾,等到白雾散去,口中轻吐,一个拳头大小的泡泡从她口中缓缓飘出。
这是一个透明且沾染着红色的泡泡,就像是普通的泡泡一样随风飘动,然后落在地板上。
化为一根赤红的针。
“破。”
轻轻引动,这红针便瞬间延展出无数血色尖锐枝杈,在避开她身体的同时充斥了整个房间。
在外圈布下红丝阵,内圈甩出这么几根血针…嗯,这是极好的埋伏手段。
点血之身已经成,以血为攻,伤敌亦伤己。
只不过跟她想的有些不同,隔空轻弹,地上插着的红针爆裂开来化为红色灵气。
这个功法,对她来说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便是不免疫疼痛,刚刚沸腾之时的痛,难以忍受,如果以血作为进攻的手段,强是强,但疼也是真疼。
只能当做底牌用了,配合黄泉共赴,应该是不错的…偷袭手段。
如此便修成,有些不真实感。
临久轻跳了几下,然后空中接一个转身,果不其然,身体又变得轻盈了。
即使不用任何灵气,就有很久的滞空感觉。
就在她频繁测试身体的时候,窗外传来一阵轻轻的响声。
笃笃…
像是有一只啄木鸟在轻轻的啄。
拉开窗户,却是一只纸鹤信。
这么晚了,是谁给我传消息呢?临久思索着然后切回了身躯,扎起头发,打开信。
“乔雪师姐…”
约我干嘛?
临久忽然想起来凌虚的那个遗书,本以为因为这层关系,对方不愿意与自己交集才对。
见面肯定是要见,但是只要对方不提,她就当这个事情不存在。
漆黑的夜。
只有莹莹的蓝色在闪着,乔雪约临久在一个比较偏僻的位置,是另一处城边一角的废弃驿站。
驿站门前的破旧灯笼在上面挂着,随风晃着,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这灯笼里面像是刚塞了一个含光石。
乔雪一身白衣立于灯下,单薄的衣服被风吹起来一角,然后又缓缓落了下来。
她双手交叠在腹前,脸上带着一点焦急,手指不自觉的摸着手指上戴着的储物戒,那是爷爷送给她的遗物。
她来过这座城,所以才知道这条漆黑的街。
没过多久,街道的路口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踢踏踢踏…乔雪赶紧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但很快又被一抹忧虑给取代了。
贝齿咬了咬下唇,她起身迎了过去。
“师姐。”临久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声音带着一丝阴郁。
她依旧是一身青色衣袍,腰间挂着一枚代表身份的玉佩,这还是李乘风师兄赠送的那枚。
借着灯笼的光,乔雪终于仔细看清了临久的脸。
自那日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久,对方曾经稚嫩的脸庞如今彻底换了一副模样,甚至可以用“美”这个字来描述了。
一头蓝发,如她想的一样,对方的眉宇间也是多了几分愁虑和深沉,眼神也变了,也不再是她记忆里的清澈了。
对视过去,对方的瞳孔深处似乎藏着什么。
这还是自己曾经那个师弟吗?如果不是对方回来的时候悄悄看过几面,她绝对会当成另一个人。
“你还记得吗?”
乔雪轻声说,声音有些颤抖,“那一天,我们下山,然后…”
临久的手指捏着挂在腰上的玉佩,手指捏的发白,她当然记得,她怎能不记得?
那一天,她们意气风发地下山去落霞谷,却没想到遇到了妖鸩…青明、白鹤真人战死,凌虚被虐杀,她的师傅清风真人神智受损,而她自己…
“师姐深夜找我,不怕丁师兄知道?”临久不敢细想,打断回忆,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
她来的时候故意带着愁容,就是故意摆给对方看的,没想到差点又陷进去。
乔雪的脸色变了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日要出城,怕遇到妖鸩吓得,她脸色格外苍白。
“他...不知道我来。”
她停顿了一下,“师弟,这几年来,你去了哪里?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她想问对方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但害怕触碰到对方的伤疤,便忍住没开口。
与对方交谈,临久没有压力,但会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罪恶和愧疚感,她知道对方是真切在关心自己,但是她却只能以伪装自己。
对方曾经说过的那句“除尽天下妖魔”仿佛还在耳边,隐隐的扎她的耳朵。
临久忽然感觉有些悲哀。
无论正道还是魔道,大多关心自己的人,都只是关心她伪装的身份,一旦暴露,自己便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