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开着mpV赶到长州市金罐百姓医院,路上他联系了星王海的郑芸郑董。
郑芸却让他这种事直接联系严彩儿,说“星王海医疗”业务现在是严彩儿这个代理院长的工作范围,可不能越俎代庖!
于是小夫妻两人就煲了一路的电话粥,看来私人医院一大早是真挺清闲!
下车前,他特意开了“天眼”,随后揣着阴沉木木料走进医院。
这所三乙综合医院一如既往地忙碌,单是坐电梯上楼就排了好一会儿队!
来到林维娜病房门口,他才拿出木料,呼唤出两个鬼魂朋友。
刚才在医院里,他已经瞥见几个飘荡的鬼魂,医院这种地方,本就常见这东西——有意外刚死的人,自然就有鬼魂,再正常不过。
不过他都装作看不见,论演戏,他可是专业的!
敲门走进双人病房,只见外面的那病床围了好多人,里面病床上的林维娜还在熟睡。他赶紧摘掉口罩自我介绍,递上749局证件,又和守在一旁的崔琴轻声讲起“整件事”。
林成业的鬼魂在旁边紧紧注视着妻子的反应,一旦有不对劲,就准备赶紧示意吕布。
崔琴没有想象中那般崩溃,只问道:“毒贩把老林弄哪去了?你们查到了吗?”
“还在寻找,目前没什么线索。但我怕嫂子和大侄女遭遇不测,所以赶来给你们办理转院!”吕布说明来意。
“不至于吧,我们母女都是小人物,毒贩们哪会这么闲?”崔琴眉头紧锁,“主要是我女儿在这儿治疗了好久,换去别的地方,怕是又要重新检查。她现在特别嗜睡,我担心她没法好好配合检查!”
“嫂子放心,我给大侄女找了位中西医都很厉害的专家,所有后续费用都由我来承担,治疗环境绝不会比这里差!”吕布许下承诺,任红昌能不能治好林维娜,他确实没把握,但星王海医疗的条件,绝对比这好上太多。
林成业的鬼魂观察着妻子的神情,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跟吕布说着什么,吕布偶尔点点头回应。
忽然,一个阴森的声音传来:“你人都死了,还让这小伙子来骗你妻子?这孤女寡母已经够可怜了,还这么骗她们,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一个身穿寿衣的老太太从帘子后飘了出来。
恰在这时,隔壁传来一阵骚动。
“老太太走了!”
“妈!”
“奶奶!”
“淑芬!”
“快叫医生来抢救!”
……
各种声音忽然乱作一团。
“我倒好奇,你是怎么让这小伙子帮你撒谎的?有什么法子吗?我也有点事想偷偷告诉我老伴!我走得太突然,没来得及。”鬼魂老太太是寿终正寝,身影很淡。
“华奶奶!没想到正好赶上您今天走……节哀!”林成业的鬼魂赶紧过去搀扶,看来是老熟人。
这时,隔壁的响动似乎惊醒了林维娜,她吓得缩成一团。崔琴赶紧过去轻轻抱住女儿——同一间病房,另一张床上的人刚没了,难免让母女俩毛骨悚然。
林成业扶着这位名叫华淑芬的老太太,却用手势询问吕布的意见,意思是——到底能不能把事情透露给这老太太。
吕布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不过是顺手的事,没那么多规矩。
于是林成业开始讲自己为何会死,讲李歨是个厉害人物,能开“天眼”与鬼魂沟通。说得不顺畅的地方,旁边的鬼魂韦秀妍便帮忙补充。
很快,一个正直仗义又身手不凡的正面形象,就被两个鬼魂朋友树立起来。
崔琴安抚了女儿一会儿,赶紧开始收拾物品——让她晚上还住这儿,她是万万不敢的!
“李歨!原来你就是那个搏击冠军呀!我刷新闻时,还看到过你的混元门武术俱乐部呢!”华淑芬的鬼魂说,“我今年86了,你帮奶奶给老伴传句话,我也不让你白帮忙。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封缸酒’?明太祖朱元璋饮后称赞它‘醇稠如蜜,芬芳馥郁,可谓酒中之王也’!我父亲在我16岁时,为我封存了十坛。除去结婚生子时取出来的六坛,剩下的两坛给你,两坛给我老头子!”
吕布不好直接跟她对话,只点点头表示同意。哪料接下来,他听到了一个格外动人的故事。
华老太太的鬼魂身影淡薄如烟,声音却异常清晰,穿透隔壁的哭嚎与病房的寂静,直抵吕布心底:“小伙子,你跟我老头子说……让他去我陪嫁的那个老樟木箱最底层,找那个用蓝印花布包着的红木盒子。钥匙……钥匙就压在箱底铜扣下面……”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布帘,落在隔壁床位边那位已经与她阴阳永隔的丈夫身上。
“盒子里没什么值钱东西,只有一封信,和一缕用红绳系着的头发。”华老太太深吸一口气,鬼魂泛起涟漪般的波动,显露出巨大的情绪起伏,“那封信……是阿兰亲手写的。”
“阿兰?”吕布脑中下意识闪过一个念头,这名字的出现,想必是故事的核心。
“对,阿兰。我老伴年轻时,心里真正装着的人,就是阿兰。”华老太太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历经沧桑后的通透与认命,“他们是青梅竹马,在一个村塾念过书,一起放过牛,是真真正正的两小无猜。阿兰手巧,绣的花鸟都能引来真蝴蝶;老头子那时候,眼神总追着她跑,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她的叙述带着旁观者的温柔,仿佛在回忆别人的美好过往。
“后来呢?”林成业的鬼魂替吕布问道。
“后来?”华老太太苦笑一声,“后来我们家道中落,我爹娘急着给我找个依靠。老头子他们家,当时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我爹娘托人去说和,他爹娘看中了我们家,也看中我还算知书达理、能操持家务。”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老头子是个孝子。他爹娘说阿兰家太穷,又是孤女,命硬克亲,死活不同意。他抗争过,还闹过绝食,可他娘以死相逼……”
病房里,崔琴正安抚着被惊醒后有些惊惶的林维娜,林成业的鬼魂紧张地看看妻子,又焦急地望向吕布这边。
只有韦秀妍的鬼魂,似乎被华老太太的故事吸引,悄悄飘近了些。
“后来阿兰知道了。”华老太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没有哭闹,也没有怨恨。就在老头子被家里关着、绝食到奄奄一息的时候,她托人悄悄递给我一封信。”
吕布屏住了呼吸。
“信里说:‘淑芬姐,他是个好人,值得更好的日子。你读过书,明事理,家里又殷实,能帮衬他,也能照顾好他爹娘。我就是个累赘,别让他为了我跟爹娘闹翻,背上不孝的名声,那比杀了他还难受。求你好好待他,让他忘了我吧。’ 信的最后,是一缕她的头发……她说留个念想,但不是给他的,是给我的,让我替她看着他过得好……”
华老太太的鬼魂剧烈波动起来,仿佛那封信的重量,压了她整整一生。
“我当时只觉得阿兰傻,心里也有点私心,就答应了。我拿着信去看被关着的老头子,把阿兰的话告诉了他,也说了我爹娘的意思。但我当时自私了,并没给他那封信和那缕头发。后来,他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再后来就认命了。”
“那阿兰呢?”韦秀妍追问,心像被什么揪紧了。
“阿兰……”华老太太的声音里充满无尽悔恨,“她走了。在我们成亲前一个月,一个人离开了村子。有人说她去了南边,有人说她投了江,从此杳无音讯。直到……直到十多年前!”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吕布从未在鬼魂身上见过的复杂光芒——震惊、羞愧,还有无地自容。
“十多年前,老头子被车撞了,重伤住院昏迷不醒,我日夜守着。有一天,一个穿着朴素、风尘仆仆的老妇人找到病房……我一开始没认出来,盯着看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就是阿兰!”
吕布和林成业、韦秀妍的鬼魂都愣住了。
“真是阿兰!她没死!她辗转外地,帮佣为生,后来嫁了个体弱的工人,生下一女。工人早逝,她独自拉扯女儿长大,又招了个从小是孤儿的女婿。可惜女儿女婿后来却车祸身亡,只留下个小外孙。她又辛苦将外孙带大,日子过得清苦,眼神却依旧清亮。她听说老头子出事,特意赶来探望。”华老太太哽咽道,“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她拉着我的手说:‘淑芬姐,看到你们都好好的,真好。他虽然还没醒,但气色不错,你把他照顾得很好,我就放心了。’她确实是真心待老头子,毫无怨恨!她还从贴身口袋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三千多元,说是给我买营养品。那是她省吃俭用攒下的棺材本啊!我推辞不要,她却放下钱就跑了!”
华老太太的魂痛苦地蜷缩:“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偷走了什么!我偷了一个男人刻骨铭心的爱,也偷了一个女人本该拥有的、哪怕平凡却完整的人生!老头子表面与我生儿育女、相敬如宾,可他书房锁着的抽屉里,一直藏着那块泛黄的、阿兰少女时刚学会字就绣给他——歪歪扭扭的‘福’字手帕……他还以为我不知道……”
她望向吕布,眼神近乎哀求:“小伙子!我这一生,占了他的人,占了他的名分,生了他的孩子,却从未走进他心里那个角落。阿兰才是他心口的朱砂痣,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我……是个贼!一个偷了别人姻缘,还自以为是的贼!”
“从前我不敢说,一直瞒着!现在我要走了,不能再自私。请你告诉他真相,让他知道阿兰还活着,知道阿兰从未怪过他,也从未怪我,知道那封信和头发我替他收了一辈子。我对不起他,更对不起阿兰!如果……如果他还有勇气,就去看看那个苦了一辈子的阿兰!如果阿兰还在,我真心希望他们能携手余生!我绝不怨他!”
华老太太的魂体愈发透明,几乎消散:“封缸酒在老屋正堂地下埋了七十年,够醇了。这秘密只有我知道。给他两坛,算是我这个‘自私贼’最后一点微薄的补偿……”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如轻烟散尽,只留下一室沉重——那是关于错位、牺牲与漫长沉默的悲凉。
隔壁的哭喊声依旧,宣告着一个生命的终结,也宣告着一个压在另一个灵魂心底六十年、由另一个女人用一生沉默守护的秘密,即将重见天日。
吕布站在原地,只觉手脚冰凉,心头压着巨石。
这是一个被时代与孝道碾碎的爱情悲剧,是华淑芬用一生背负的愧疚,更是阿兰用远离与沉默成全所爱之人的“安稳”与“孝顺”。她的爱不是占有,是放手,是祝福,是即便身处苦难也未曾熄灭的守望。这份成全跨越半个世纪,沉重得令人窒息,也纯粹得令人心碎。
“老板?老板?”韦秀妍的声音在吕布耳边响起,“那老太太是寿终正寝,没想到消散得这么快!”
吕布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普通人的爱恨情仇,真是让人感慨万千。他问崔琴:“嫂子,你这儿有纸和笔吗?我想起点事,想记下来。”
崔琴从床头拿起医生写病历的笔,又把林维娜的病历本一起递给吕布。
吕布道谢后,伏在窗台疾书,将华淑芬所述内容大致记录,并注明“封缸酒”的位置。他本无意分那两坛酒,自己也不缺这点享用。
写满一页纸后,他随手撕下折好。趁帮崔琴拎包经过第一张病床时,指尖轻弹,纸团恰好落在那位八十多岁老翁额前。他能做的,仅止于此。
跟着崔琴往外走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动静——果然有人发现了。
“谁这么没公德心,随便乱扔纸!还砸到我太爷了!咦?这上面怎么还写满了字呢!‘老头子收’?太爷爷,这是给您的信!”
声音渐渐远去,病房里的故事,却仿佛还在空气中弥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