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风故意点出齐三爷的名号,既是给这笔巨款的来源一个坚实可靠的注脚,也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瞬间激起了更剧烈的反应。
确认了这“一千块”并非幻听,而是真切得如同炕桌般实在的存在后,屋里刚刚被震惊压制的狂热,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以更加汹涌澎湃的势头再次爆发开来!
众人仿佛大梦初醒,被巨大的喜悦冲撞得有些晕头转向,又像是被注入了无穷的力气,纷纷端起了面前或满或浅的酒缸,也顾不得酒液因为手臂的颤抖而洒出,溅湿了粗布衣襟和温暖的炕席。
只顾着将满心的激动,以及那种对未来生活骤然亮起的无限憧憬,都化作了一句句带着浓重乡音,却无比真挚滚烫的敬语,争先恐后地涌向苏清风:
“清风。”张志强双手捧着酒碗,像是捧着无比珍贵的心意,“你这本事,你这运气,俺看就是咱长白山老林子里的山神爷庇佑。是咱西河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出了你这么条真龙。这功劳,别说十头野猪,就是打下座金山也不换啊。叔这辈子没真服过谁,今天,俺服你。这碗酒,你得喝。”
王友刚激动得满脸涨红,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几乎是扑到苏清风面前,手里的酒缸晃得厉害:“清风哥,啥也别说了,俺嘴笨,就知道往后俺这条命,俺这家,就跟你拴一块儿了。你就是要上天摘月亮,俺也立马给你搭梯子。打猎队你就是咱的头狼,你嗷嗷一嗓子,指东边,俺王友刚要是朝西边瞅一眼,俺就是王八犊子养的。干了!”
郭永强年纪轻,更是兴奋得手舞足蹈,他扯着嗓子喊道:“一千块啊!俺滴个娘,清风哥,你这不是卖了张皮子,你这是给咱屯子请回来一尊活财神啊。往后咱还怕啥?啥饥荒打不垮?啥苦日子熬不过?有你领着,咱打猎队那就是老虎插了翅膀,要上天了!兄弟们,咱一起敬清风哥,敬咱的好日子!”
就连半靠在被垛上的林立杰,也挣扎着用胳膊撑起上半身,苍白的脸上因激动泛起异样的潮红,他声音虚弱却异常坚定:“清风哥,值大发了!这做梦都不敢想的钱,你是咱全队的福星,敬你!”
说着,他端起旁边的碗,直接干了。
刘志清相对沉稳些,但也激动得嘴唇哆嗦:“清风哥,这钱来得太是时候了。开春正等着用钱呢,你这一下,可是解了咱多少家的燃眉之急。这不止是钱,这是底气,是盼头啊。往后队里的事,你尽管吩咐,俺刘志清绝无二话。”
林大生作为队长,看着这群激动得近乎癫狂的汉子,看着被围在中间,面色微红却眼神清亮的苏清风,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豪情顿生。
他高高举起酒缸,声若洪钟:“好!说得好!清风是咱的福将,是咱的头狼,这一千块,是山神爷赏饭,也是大家拿命换来的。今天这酒,咱不光是敬清风,更是敬咱打猎队的团结,敬咱西河屯往后的好光景。来!都把缸子举起来,为了清风,为了这一千块,为了咱的好日子,干!”
“干!”
众人轰然响应。
所有的酒碗猛烈地碰撞在一起,发出杂乱却激昂的脆响,然后所有人都仰起脖子,将碗中那辛辣液体,不管不顾地灌入喉中。
烈酒入喉,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人五脏六腑都沸腾起来,却也烧得人胸膛里那股豪气直冲云霄!
这一刻,所有的艰辛像是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款和炽热的情谊暂时冲散了,小小的土坯房里,充满了对未来无限美好的畅想和男人间最质朴,最滚烫的兄弟义气。
苏清风被这热情包围,心中暖流涌动。
他来者不拒,连着仰头灌下好几大口烈酒,辛辣的滋味冲上头顶,让他脸色也泛起红潮。
等大家激动得语无伦次,稍微平静下来一些后,林大生用力敲了敲炕桌边缘,提高嗓门喊道:“静一静!都静一静!钱是大家豁出命挣回来的,是咱打猎队的造化。但这钱咋分,得有个公平合理的章程。不能让功臣寒心,也不能亏了任何一个出过力的兄弟。”
大家都迅速安静下来,目光再次聚焦在苏清风和那堆钱上,眼神里充满了渴望,但也保持着基本的理性。
分钱。
苏清风开口道:“林叔,各位兄弟,这笔钱,不是我苏清风一个人的功劳。没有大伙儿一起进山,没有咱们打猎队这个集体,别说卖钱,能不能活着把皮子带回来都两说。所以,这钱,必须大家一起分,按原先说好的方案,公平分配。”
他拿起那摞厚厚的钞票,开始清晰地说道:“这一千块,我和张叔每人分两成,各两百块。”
他说着,数出两沓崭新的十元钞票,每沓二十张,分别推到了张志强和自己面前。
张志强看着眼前那厚厚一沓散发着油墨香的钞票,伸出的手都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感谢的话,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最终只是伸出粗糙的大手,重重地、一遍遍地拍打着苏清风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剩下的六百块。”
苏清风继续分配。
“友刚、永强、志清,还有立杰,你们四位,每人分一成,各一百块,剩下的钱并入公账。”
他又拿出四沓钞票,分别递给王友刚、郭永强、刘志清、林立杰。
拿到钱的四个人,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宝。
王友刚反复数着那十张工农钞,手指因为激动而有些不听使唤。
郭永强把钞票贴在胸口,傻呵呵地笑着。
刘志清则小心翼翼地将钱折好,塞进内衣口袋最深处,还用手按了按。
林立杰拿起钱,苍白的脸上涌起病态的红晕,眼中泪光闪烁,喃喃道:“值了……值了……”
原先商量好的分配方案,既突出了主要承担风险者的功劳,又照顾到了所有参与者的付出,还预留了充足的公用钱,以备不时之需,考虑得不可谓不周全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