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案子编成话本传,百姓街头颂公道
水磨坊外粗暴的叫骂声像一把淬了油的火,瞬间点燃了此地死寂的空气。
春杏那句泣血的指控还未完全散去,整个人就已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僵住,刚刚涌起的一丝勇气被巨大的恐惧瞬间扑灭,她抖得像风中最后一片枯叶,死死攥着苏浅月的衣袖,仿佛那是她溺水前唯一的浮木。
“别怕。”苏浅月的声音不大,却稳稳地压过了门外嘈杂的脚步声。
她没有回头,甚至没有起身,只是将春杏瘦弱的身体往自己身后揽了揽,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女孩冰冷的手背。这个简单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让惊惶的青禾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挡在了苏浅月身侧。
“砰!”
破旧的木门被一脚踹开,几个手持棍棒的村汉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他一眼就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春杏,脸上露出狞笑。
“臭丫头,还真躲在这儿!跟我们走一趟吧!”
壮汉说着,便伸手要来抓人。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春杏的衣角,一道凌厉的破风声就擦着他的耳边飞过。一根细长的银针,深深地钉在了他身后的门框上,针尾还在嗡嗡作响。
壮汉的动作猛地一滞,惊疑不定地看向那个始终坐着的“女医”。
苏浅月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闯进来的几人,那眼神里没有惊慌,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看几只不慎闯入庭院的蝼蚁。
“张大虎派你们来的?”她问。
为首的壮汉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却还是强撑着色厉内荏地吼道:“你是什么人?少管闲事!这丫头偷了我们东家的东西,我们奉命抓她回去!”
“抓她?”苏浅月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是抓她,还是……灭口?”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水磨坊外那轰隆的水车声中,忽然夹杂进了几声短促的闷哼。紧接着,十余名身着便服、腰挎长刀的汉子,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将这小小的水磨坊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身上没有禁军的制式铠甲,但那股从尸山血海里浸泡出来的煞气,却比任何盔甲都更令人胆寒。
冲进来的几个村汉腿肚子当场就软了。他们这些乡野地痞,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为首的壮汉更是面如土色,他认出这些人正是前几日围了张家的“官兵”。
“抓……抓起来。”苏浅月甚至懒得再看他们一眼,只是淡淡地对禁军头领下了令。
一场足以让春杏再次坠入深渊的危机,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有了春杏的人证,以及这几个上门行凶、意图灭口的帮凶的口供,张大虎的案子便再无悬念。
三日后,青州府衙的大堂之上,一场特殊的审判正在进行。主审官是青州知府,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主事的,是坐在知府身侧,那位只说是京城特派专员的“苏三娘”。
张大虎被押上堂时,依旧不肯认罪。他一口咬定妻子是失足落水,春杏是精神失常胡言乱语,至于那几个被抓的村汉,更是他家的仇人蓄意栽赃。他甚至还想拿自己“乐善好施”的名声说事,声称自己绝非那等狼心狗肺之徒。
苏浅月没有与他辩驳,只是让衙役抬上了几大箱账本。
“张大虎,”她开口,声音清越,传遍整个公堂,“你妻张氏,嫁你之时,嫁妆共计三百二十两白银。她过世后,你用这笔钱,于次年开春,在村里置办良田三十亩,花费一百八十两。同年夏,又在镇上买下临街铺面一间,花费二百五十两。”
她每说一句,张大虎的脸色便白一分。
“你一个不事生产的村中混混,是如何用三百两的本钱,在半年内做出四百多两的开销,并且还有余钱为你如今的妻子,添置价值不菲的头面首饰的?”
苏浅月将一本账册丢到他面前,纸页翻飞,上面用朱笔圈出的每一笔款项,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这些,是你贿赂县衙钱粮师爷,让他帮你做假账的凭证。这些,是你放印子钱,逼得三户人家家破人亡的血债。你所谓的生意,就是用你妻子的血肉,去啃食别人的骨髓!”
“你……你胡说!”张大虎彻底慌了,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查得如此之深。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苏浅月转向堂下的村民,“你们眼中乐善好施的张大善人,为村里修的那座石桥,用的是逼死邻村李老汉的钱。你们村口那座气派的石牌坊,是他卖掉一个孤女换来的石头。他的善,是踏在无数人的血泪之上的伪善!”
真相被一层层剥开,裸露出最肮脏恶臭的内里。堂下旁听的村民一片哗然,他们看着那个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张大善人”,眼神从震惊,变为鄙夷,最终化为唾弃。
张母跪在堂下,早已是泪流满面。她看着女儿的冤屈得以昭雪,看着凶手伏法,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剩下的,是无尽的悲恸和感激。她朝着苏浅月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尘埃落定。张大虎数罪并罚,判处斩立决。其家产尽数查抄,一部分用于赔偿被他所害的家庭,另一部分,则以张氏女的名义,捐给了当地的孤儿堂。
回京的路上,马车里的气氛不再那么沉重。
苏浅月处理完后续事宜,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一个张大虎倒下了,可天下还有多少个“张大虎”?一个春杏被救了,可又有多少个“春杏”,在绝望中无声地死去?
诉冤台的牌子挂在那里,可若无人知晓,无人敢信,那它与一块普通的木头又有什么分别?
【叮!成功昭雪重大冤案,获得民众初步信任,功德+300,委屈币+500。】
【叮!洞察宣传之重要性,激发“舆论引导”思路,解锁“故事传播”模块。】
回到京城,苏浅月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雍华女学里,那批最聪慧、也最有主见的学生召集了起来。
女学的学堂里,数十名年轻的女孩端坐着,她们大多出身寒微,有的曾是被人轻贱的婢女,有的是被夫家抛弃的弃妇,是苏浅月给了她们读书识字、改变命运的机会。此刻,她们看着站在讲台上的苏浅月,眼中充满了敬仰和好奇。
苏浅月没有讲授经史子集,而是将青州张村的案子,原原本本地讲给了她们听。
她讲了那个叫张氏的女子,如何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嫁为人妇;讲了她如何被丈夫谋害,沉尸池塘;讲了她的老母亲如何奔走呼号,却求告无门;也讲了那个叫春杏的丫鬟,如何被恐惧封住了口,在水磨坊里苟延残喘。
整个学堂鸦雀无声,只有苏浅月平静的叙述声。许多女孩都红了眼眶,她们仿佛在那个张氏女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看到了天下女子的缩影。
“案子了结了,公道讨回来了。”苏浅月看着她们,“可我不希望,这桩案子只是一卷封存在刑部档案库里的故纸。我希望它的声音,能被更多人听见。”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认真的脸庞。
“律法条文是冰冷的,但故事是有温度的。我要你们,把这个案子,编成一个故事,一个最通俗易懂,连街边的孩童都能听明白的故事。编成评弹,编成话本,编成小曲儿。”
“我要让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女子受了冤屈,不必只懂得以泪洗面,不必只能投井上吊。我们有一个地方,叫‘女子诉冤台’。在那里,她们的声音,能被听见。”
这番话,像一颗火种,落入了女孩们的心田。她们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雍华女学都投入到这场特殊的“创作”之中。她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情节,为一个字、一个唱词争得面红耳赤。擅长文墨的负责撰写脚本,嗓音清亮的负责谱曲演唱,心灵手巧的则用最简单的布料,缝制出了表演用的孝衣和囚服。
半个月后,京城最热闹的东市街头。
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简陋戏台上,几个穿着朴素的女学生,敲着竹板,拨着弦,用还带着几分生涩的腔调,将《青州案》的故事,一句句地唱了出来。
“……可怜那张氏女,魂断无情塘,老母亲哭断肠,状告到公堂。官官相护黑心肠,善人伪装是豺狼……”
起初,路人们只是好奇地驻足观望。可渐渐地,那悲戚的唱词,那真挚的情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将小小的戏台围得水泄不通。
当唱到老母亲奔赴京城,在“女子诉冤台”前跪地鸣冤,皇后娘娘亲审此案,最终让真凶伏法时,整个场子都静了下来。
“女子诉冤台?真有这么个地方?”
“皇后娘娘亲自审案?我的天,这可是前所未闻啊!”
人群中,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大婶,默默地擦了擦眼角,她身旁的一个年轻妇人,则死死地攥着拳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街角的茶楼二层,苏浅月临窗而坐,静静地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叮!成功利用舆论,推广“女子诉冤台”概念,唤醒部分女性维权意识,功德+800。】
【叮!民间声望提升,解锁“民心所向”初级效果:您的正面事迹将更容易被民众接受与传播。】
成了。
苏浅月端起茶杯,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就在这时,青禾快步从楼下走来,脸色却有些凝重。她附在苏浅月耳边,压低了声音:
“娘娘,京城里的反响是好了,可地方上……怕是没那么容易。方才收到青州那边加急送来的信,说咱们月前拨给青州女学分部的三千两银子,被知府王怀安以‘账目不清,需待核查’为由,给全数扣下了。女学那边,如今连买笔墨的钱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