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刘老板签订独家契约后,“点翠流光”的生产再无后顾之忧。胭脂铺的生意愈发红火,那小小的、闪着独特光泽的胭脂盒,几乎成了京城贵女们梳妆台上的标配。
月底盘账,周掌柜捧着账本的手都在微微发抖,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一路小跑着进了王府正院。
“娘娘!大喜!大喜啊!”他声音都变了调,“单是‘点翠流光’这一项,扣除所有成本,包括新定的原料价,净利……净利就有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又翻了一下。
“二百两?”在旁边帮着虞怀瑾整理丝线的墨云柔猜测道,这已经比她想象的多很多了。
周掌柜激动地摇头:“不止!是两千两!足足两千两啊!”
“两千两?!”墨云柔惊得手里的丝线都掉了,小嘴张成了圆形。她虽然知道“点翠流光”卖得贵,却从未想过能赚这么多!这对一个每月月钱只有几两银子的小姑娘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虞怀瑾倒是神色如常,她放下手中的账册,微微一笑:“辛苦周掌柜了。按照之前说好的,这利润的一部分,要划入‘家庭发展基金’。另外,四小姐作为‘点翠流光’的研制者,应得首笔分红。”
她取过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沉甸甸的锦囊,递给还在发懵的墨云柔:“柔儿,这是你的。一百两。”
一百两!
墨云柔几乎是屏住呼吸接过那个锦囊,入手沉甸甸的坠手感,让她的小胳膊都往下沉了沉。她打开锦囊,里面是十锭小巧精致、闪着银光的十两官银。这是她从未拥有过的、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巨款。
她的小手轻轻抚过那些冰凉的银锭,指尖都在发颤。这不是母亲给的月钱,不是年节的赏赐,这是她用自己的头脑、自己的双手、一次次失败又重来的坚持,换来的实实在在的认可和价值。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涌起,冲上眼眶,鼻子酸酸的。她抬起头,看着虞怀瑾,眼圈泛红,声音带着哽咽:“母亲……这……这真的是给我的?”
“当然。”虞怀瑾目光温柔而肯定,“这是你应得的。‘点翠流光’从构思、试验到成功,都是你的心血。这不仅仅是银子,柔儿,这是你的才华和努力换来的尊重和骄傲。”
“骄傲……”墨云柔喃喃重复着这个词,紧紧将锦囊抱在怀里,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那种感觉,比穿上最漂亮的裙子,戴上最精美的首饰,都要让她满足和踏实。她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靠家族、依靠父母的小姑娘,她可以靠自己站立,可以创造价值!
这一刻,她对虞怀瑾所有的疏离、隔阂,都在这一百两银子的重量和母亲肯定的话语中,冰雪消融。她猛地扑进虞怀瑾怀里,把小脸埋在她衣襟间,闷闷地、带着哭腔说:“母亲……谢谢您……谢谢您相信我,支持我……”
虞怀瑾轻轻拍着她的背,心中一片柔软。她知道,这个孩子,从此不同了。
得了分红,墨云柔整个人都像是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她走路都带着风,小胸脯挺得高高的,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光芒。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到墨玉琳,掏出银子,豪气地说:“小姑姑,走!我们去逛铺子!你看中什么,我送你!用我自个儿赚的钱!”
墨玉琳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戳她额头:“哎哟,我们小富婆这是要显摆啦?好好好,小姑姑今天就打你这个土豪!”
姑侄俩嘻嘻哈哈地出门,墨云柔给自己和墨玉琳各买了一套上好的画笔和颜料,又给虞怀瑾挑了一支素雅别致的玉簪。最后,她站在一个卖文房四宝的铺子前,犹豫了一下,走进去,精心挑选了一方价格不菲的端砚。
“哟,这是给云辰买的?”墨玉琳挑眉。
墨云柔点点头,小声道:“大哥读书辛苦。”她记得,大哥之前很羡慕陈算先生那方好砚台。
接着,她又跑到兵器铺,看着那些寒光闪闪的兵器有些发怵,但还是鼓起勇气,给墨云锋订制了一对加重了的精铁护腕。
“二哥练功用得着。”她对自己说。
最后,她甚至想起了父亲。她在书房外徘徊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走进去,将剩下的大部分银子放在墨骁珩的书桌上,声音细若蚊蝇:“父亲……这……这是我赚的……给您……”她不知道父亲需要什么,只觉得应该这么做。
墨骁珩看着桌上那几锭小小的银元宝,再看看女儿那紧张又期待的小脸,握着书卷的手顿了顿,深沉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他没有说话,只是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但这对于墨云柔来说,已经足够了。她像只快乐的小蝴蝶,飞出了书房。
晚膳时,家里的气氛格外不同。
墨云锋戴着新护腕,虽然嘴上说着“还行吧,马马虎虎”,但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吃饭时都不时摸两下。
墨云辰看着桌上那方崭新的端砚,再看看妹妹,眼神温和:“让柔儿破费了。”
墨玉琳更是迫不及待地展示新得的画笔:“瞧瞧,这可是我们柔儿用自己赚的钱买的!比内务府发的还好用呢!”
连墨骁珩,都比平日沉默得更久,目光偶尔会落在那个因为兴奋和忙碌而小脸通红的幺女身上。
林侧妃看着这其乐融融、围着墨云柔转的一幕,尤其是看到墨云柔头上那支显然是新买的玉簪,只觉得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她强笑着,话里有话:“四小姐真是能干,小小年纪就能赚大钱了。不过女孩子家,终究还是贞静贤淑为重,这抛头露面、汲汲营营的,说出去总是不太好听……”
她话音未落,墨云柔却第一次主动、清晰地反驳了她,声音还带着稚气,却异常坚定:“林姨娘,靠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赚钱,补贴家用,帮助兄长,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听。父亲当年也是靠军功赢得尊重,大哥苦读诗书是为前程,二哥勤练武艺是为报国,我为什么不能用自己的方式为这个家尽力呢?”
这一番话,条理清晰,不卑不亢,直接把林侧妃噎在了那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虞怀瑾赞赏地看了墨云柔一眼,没有出声相助,她知道,孩子已经学会自己扞卫自己的价值和尊严。
墨云辰微微颔首,墨云锋更是直接冲妹妹竖了个大拇指。
这一刻,墨云柔感受到的,不仅仅是拥有银钱的快乐,更是一种被家人真正认可、被视为平等一员的归属感和自豪感。
夜深人静,墨云柔将那个已经空了大半的锦囊小心地收在枕头底下。她躺在床上,望着帐顶,毫无睡意。
她想起以前,自己只会胡闹发脾气,惹人厌烦。她也曾偷偷羡慕过别人家的母亲温柔体贴,觉得虞怀瑾这个继母管束她,不疼她。
可现在她明白了。真正的疼爱,不是无原则的溺爱,不是锦衣玉食的供养,而是给你土壤,让你生根;给你方向,让你发芽;在你绽放时,为你喝彩;在你收获时,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荣耀。
虞怀瑾给她的,是比金银更宝贵的东西——是一双能够看清自己价值的眼睛,和一颗能够凭借自己力量站立于世的、骄傲而自信的心。
她翻了个身,将小脸埋在带着阳光味道的枕头里,嘴角弯起一个甜甜的、满足的弧度。
她知道,她的路,还很长。但她不怕了。
因为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颜色,并且相信,自己能调出更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