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叶染心中起微澜，这龙族竟主动护短
那一朵溅在白玉地砖上的红莲，妖异，刺目。
它像是一道烙印，滚烫地烙在所有人的瞳孔深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又被揉碎。沈清辞喷出鲜血的动作，在众人眼中被放慢了无数倍。那张总是清冷如月、不染尘埃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剧烈的、近乎狼狈的失态。
白玉广场上，死寂被一声声倒抽的冷气撕裂。
“沈师兄！”
“天啊，沈师兄他……”
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起，带着惊恐与难以置信。那可是沈清辞，天衍宗百年不遇的天才，是他们心中战无不胜、永远冷静自持的标杆。他怎么会……当众吐血？
还是被那个神秘存在，用一句话，活活气到吐血？
这比亲眼看到他被妖王重伤，还要让人觉得荒诞和惊悚。
柳如烟脸上的那丝病态快意，在看到那抹血色的瞬间，便被彻底冲刷干净，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惊慌。她几乎是想也不想，提着裙摆就冲了过去，声音发颤：“清辞师兄，你怎么样？”
林薇薇也惊呼出声，下意识地就要松开叶染冲过去。可她刚一动，怀里那具本就颤抖不止的身体便是一软，仿佛所有的骨头都被抽走了，顺着她的手臂滑了下去。
“叶染！”林薇薇手忙脚乱地重新抱住她，这才发现叶染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像雪，只有纤长的睫毛还在微微抖动，嘴角挂着一丝血沫，不知是刚才被气劲波及，还是被吓破了胆。
这一幕，让林薇薇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一边，是她敬仰崇拜、此刻却身心受创的师兄。
另一边，是她发誓要保护、此刻已然昏死过去的柔弱同门。
她的大脑乱成一团浆糊，只能无助地看向广场中央那片混乱的中心。
沈清辞抬手，挡住了柳如烟伸过来想要搀扶的手。
他没有理会柳如烟的关切，也没有去看周围那些复杂的目光。他甚至没有去擦拭嘴角的血迹，任由那一缕殷红顺着他完美的下颌线滑落，滴落在他雪白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触目惊心的红。
他的身体站得笔直，像一柄即便蒙尘染血，也绝不弯折的剑。
他的目光，穿过慌乱的人群，越过手足无措的林薇薇，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了那个昏倒在林薇薇怀中的女子身上。
那目光，再无半分此前的清冷与审视。
那是一双被烈火灼烧过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其中翻涌的，是信仰崩塌后的惊疑，是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屈辱，是棋子掀翻棋盘的错愕，最后，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凝结成了同一种东西——森然的、毫不掩饰的冷意。
如果说，之前的沈清辞是一座冰山，那么此刻，这座冰山已经崩裂，露出了底下最锋利、最危险的冰核。
叶染“昏”在林薇薇的怀里，姿态柔弱，我见犹怜。
然而，她的识海深处，却是一片风平浪静。
魔尊的意念化作一个袖珍小人，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清辞那张写满屈辱与杀意的脸，甚至还有闲心品评了一下他吐血的姿势。
【啧，这血吐得，角度不太对，不够有美感。】
【重点是这个吗？】敖烬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事后的不爽，【本尊帮你出头，你还挑三拣四？】
【出头？】叶染的意念在识海里翻了个白眼，【你管这叫出头？你这是要把我的房顶给掀了。我这“受惊过度、柔弱无助”的人设还要不要了？】
她原本的计划，是借柳如烟的手，卖一波惨，坐实自己受害者的身份，再徐徐图之。
结果这条蠢龙横插一脚，直接把戏台子给砸了。
现在好了，沈清辞这个原书男主，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刨了他家祖坟的仇人。后续的剧情，只怕要比原计划麻烦百倍。
【一个伪君子而已，本尊懒得与他废话。】敖烬的声音里满是傲慢，【他看你的眼神，让本尊很不舒服。】
【哦？】叶染的意念捕捉到了一个有趣的词，【不舒服？】
【本尊蛰伏万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帮我解开封印的合作者，自然要保证工具……合作者的完好。】敖烬的逻辑理直气壮，【谁敢动本尊的人，就得有被碾碎的觉悟。】
本尊的人。
这四个字，在叶染那片混沌死寂的识海里，像一颗被不小心丢进来的小石子。
它没有激起惊涛骇浪，只是轻轻地“咚”了一声，然后荡开了一圈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叶染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她活了不知多少万年，踏碎过无数星辰，屠戮过漫天神佛。她是万界畏惧的混沌魔尊，是混乱与毁灭的代名词。
她是执棋者，万物皆是棋子。
她是使用者，众生皆为工具。
她从未属于过谁，也从未想过去拥有谁。
“工具”就该有“工具”的觉悟，安静，好用，不该有自己的思想。这是她刻在骨子里的认知。
可现在，她手里这件最重要，也最不听话的“工具”，居然主动跳出来，宣示了对她这个“使用者”的所有权。
这感觉……很新奇。
就像她当年养在魔宫里那只最凶狠的混沌兽，忽然有一天叼来一朵沾着口水的深渊魔花，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脚边。
不是感动，也不是喜悦。
而是一种……荒谬的、让人忍不住想笑的好奇。
一条被封印得只剩残魂的蠢龙，居然敢说她这个灭世魔尊，是他的人？
这龙族，未免也太有意思了。
叶染的意识深处，那袖珍小人儿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连她自己都未曾察预的、极淡的弧度。
这圈涟漪，来得快，去得也快。
外界，沈清辞在与叶染“对视”良久后，终于缓缓收回了目光。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任何言语，在刚才那极致的羞辱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林薇薇，那一眼，复杂难明，有失望，有警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林薇薇的心，被那一眼看得猛地一揪。
沈清辞转过身，雪白的衣袍拂过地面，带起一阵清冷的风。
“清辞师兄！”柳如烟急忙跟了上去，临走前，她怨毒地回头，狠狠剜了林薇薇怀里的叶染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沈清辞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门深处的夜色里，只留下一个孤高而决绝的背影，以及一地狼藉的、破碎的人心。
随着他的离开，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氛围终于松动。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散了！”一名执事长老见状，连忙高声呵斥，驱散着围观的弟子。
弟子们如蒙大赦，纷纷作鸟兽散，只是每个人离开时，都忍不住回头，用一种混合着畏惧、同情与幸灾乐祸的复杂目光，看一眼被林薇薇抱在怀里的叶染。
今夜之后，这个名字，注定要在天衍宗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很快，原本喧闹的白玉广场，只剩下林薇薇，和她怀里那个“不省人事”的麻烦。
夜风吹过，带着山间的凉意。
林薇薇抱着怀中轻飘飘的身体，看着沈清辞离去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叶染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一时间，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茫然与无力。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只是想保护一个可怜的同门，为什么最后，却像是得罪了全世界？
“叶染？叶染你醒醒！”她轻轻拍了拍叶染的脸颊，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怀里的人，依旧毫无反应。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她的识海中响起，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调子，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行了，人都走光了，别装了。】
叶染的睫毛，在林薇薇看不见的角度，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没有立刻“醒来”，而是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意念，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急什么，戏要做全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
【你刚才，好像很紧张？】
【……】识海里，陷入了片刻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