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叶染发现暖玉，心中明了笑意更深
赵鹤的热情，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叶染那一句轻描淡写的“徐徐图之”给暂时按了下去。但他眼中的狂热并未消退，反而因为叶染这份“不骄不躁”的心性，燃烧得更加旺盛。
他拉着叶染，将丹堂内几乎所有珍稀药草的来历和典故都吹嘘了一遍，从三千年的“龙血藤”讲到五百年的“凤尾花”，唾沫横飞，神采飞扬，仿佛整个丹堂的荣耀，都系于此刻。
叶染始终安静地听着，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崇拜与好奇，时不时提出一两个看似天真，却总能搔到赵鹤痒处的问题，引得他更是倾囊相授，恨不得将毕生所学都灌输给她。
她的心神，却有一半，飘向了别处。
识海里，前所未有的安静。
那头平日里不是在嘲讽她，就是在鄙夷这个世界的傲慢龙族，彻底没了声息。那股盘踞在她灵魂深处，如同实质般的强大气息，如今只剩下一缕若有若无的余韵，像是壁画上褪了色的金箔，证明着它曾经存在过的辉煌。
他陷入了沉睡。
叶染很清楚，净化那歹毒的噬魂粉，对如今只剩一缕残魂的敖烬而言，已是极大的消耗。可之后，他又做了什么？
那股一闪而逝的暖金色光芒，那股悄然弥漫在空气中，将地火燥热都冲淡了几分的温润气息……
“……丫头，你先在这里熟悉一下丹房的环境，感悟感悟药气。”终于，赵鹤说得口干舌燥，他一拍脑门，又想起了什么，“不行，老夫还是不放心！那‘北海冰魄珠’必须取来备着！你等着，千万别乱动地火，为师去去就回！”
不给叶染任何拒绝的机会，这位风风火火的长老便化作一道流光，冲出了丹房，看样子是回自己的洞府取宝物去了。
偌大的三号丹房，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炉膛深处，那幽蓝色的地火，在安静地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叶染脸上的柔弱与崇拜，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她没有立刻去探查那让她心生疑窦的角落，而是缓步走到了丹房门口，指尖微动，一道微弱的灵力悄无声息地布下了一个最简单的警戒禁制。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过身，目光径直落向了那座巨大玄火炉的后方。
那里是丹房的杂物角，堆放着几把烧得发黑的火钳，一把用来清理药渣的铜铲，还有一些废弃的石棉布，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是整个光鲜亮丽的丹房里，最不起眼的角落。
她缓缓走了过去。
随着她的靠近，那股若有若无的暖意，变得清晰起来。
它不像地火那般灼人，也不像灵气那般飘渺。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温暖，古老，纯粹，带着一种仿佛能安抚万物的沉静力量。
叶染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了一把倒地的火钳之下。
她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那把沉重的铁钳。
一枚拇指大小，通体温润的玉石，静静地躺在积灰的地面上。
它没有夺目的宝光，也没有惊人的灵气波动，看起来就像一块被溪水冲刷了千万年的普通鹅卵石，形状并不规整，表面光滑圆润。
可当叶染的目光凝视其上时，却能看到，在那温润的石质内部，有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如同一片微缩的星河，在缓缓地、永不停歇地流淌，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一股浩瀚而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
叶染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枚暖玉。
没有冰凉的石质触感，而是一种直透神魂的温暖。那温度并不高，却仿佛冬日里最和煦的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这具身体长久以来积累的阴寒与虚弱。
她将这枚暖玉轻轻拾起，握在掌心。
暖意顺着她的掌心，化作一道温柔的细流，缓缓渗入她的经脉。那股力量极其温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强韧，所过之处，那些因强行伐毛洗髓而依旧脆弱的经脉，仿佛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抚过，所有的暗伤与滞涩，都在被悄然修复。
这股力量，她再熟悉不过。
是敖烬的本源龙魂之力。
而且，不是逸散的龙气，是经过千锤百炼，凝聚压缩而成的魂力精华。
他将自己本就不多的力量，剥离出一部分，凝聚成了这样一枚护身符。
为了什么？
为了中和地火的烈性，为了让她这个“修为低微”的合作者在炼丹时不至于被火焰反噬，为了稳固她的心神，防止她走火入魔。
那个口口声声说“下次再这么蠢就自求多福”的龙族，那个嘴上说着“只是怕合作者死了没人解封印”的家伙，却在她转身之后，默默地、消耗自己为数不多的力量，为她铺平了前路。
他甚至没有告诉她。
只是将这枚凝聚了他心血的暖玉，悄悄放在这个无人注意的角落。若非她心细如发，又对他的气息极其敏感，恐怕只会当做是赵鹤为她准备的什么后手。
这个发现，像一根羽毛，轻轻扫过叶染那颗早已被混沌与杀伐填满的心。
她堂堂灭世魔尊，纵横万界，见过的法宝神器如恒河之沙，毁掉的世界亦不计其数。她习惯了交易，习惯了利用，习惯了所有人都畏惧她、算计她、臣服于她。
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在没有她任何命令和要求的情况下，主动为她做一件事。
不是交易，不是图谋，甚至不求回报。
那是一种笨拙的、不加言说的守护。
叶染低头看着掌心中的暖玉，感受着那份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那温暖仿佛要将她灵魂深处的冰冷都融化一角。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敖烬，上古龙祖，曾经带头反抗天道的存在，何等桀骜不驯，何等睥睨众生。如今却像个操心的老妈子，为她这个“小魔头”扫清障碍，还做得这般隐晦，生怕被她发现。
“蠢龙。”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呢喃了一句。
这两个字，没有丝毫的贬低之意，反而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亲近。
她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似乎在不受控制地向上牵动。
然后，一个极浅的、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在她唇边绽放开来。
这个笑容，不同于她面对敌人时的冰冷讥诮，也不同于她伪装时的楚楚可怜，更不是她算计得逞时的恶意愉悦。
那是一个真实的，发自内心的，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好笑，还有一丝……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暖意的笑容。
活了上万年，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一个生物，可以被称之为“可爱”。
这头口是心非的蠢龙，似乎，越来越可爱了。
她将暖玉紧紧握在掌心，那份温暖，让她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宁。她决定了，这炉丹，她要炼。不仅要炼，还要炼出这个世界前所未见的极品丹药。
总不能，浪费了这条蠢龙的一番心意。
就在叶染沉浸在这份难得的静谧与温暖中，准备转身开炉炼丹时。
“咚、咚、咚。”
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突兀地在安静的丹房外响起，打破了所有的宁静。
叶染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掌心一翻，那枚暖玉便被她收进了袖中。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所有的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警惕与审视。
她布下的简易禁制，没有被触动。
这说明，来人没有恶意，或者说，来人很清楚丹堂的规矩，只是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
会是谁？
是去而复返的赵鹤？还是……派来探查情况的柳如烟的眼线？
叶染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穿过厚重的木门，仿佛要看清门外那人的真实面目。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比刚才更加急促了一些，同时，一个压低了的、带着几分谄媚和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
“小师叔……您在里面吗？是……是弟子李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