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节。
长岛庄园的清晨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寒霜，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主宅内温暖如春，周陌穿着一身舒适的深灰色羊绒衫和同色系的长裤，正不紧不慢地享用着张师傅准备的早餐——一碗撒了香菜和虾皮的馄饨。
周小雨穿着一件崭新的红色羊毛连衣裙，衬得她小脸愈发白皙精致，她正兴奋地摆弄着一个崭新的索尼随身听，这是周陌前几天送给她的新年礼物之一，里面放着最新的流行音乐磁带。
“哥哥，我们真的今天去叔公那里吃饭吗？”小雨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嗯，”周陌咽下口中的馄饨，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礼物都准备好了，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发。”
“太好了！我都想叔公了！”小雨开心地说，随即又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我这次期末考试进步了五名，要告诉叔公，他肯定高兴。”
周陌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叔公最疼你，知道你进步，肯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上午九点半，卡洛斯将那辆黑色的雪佛兰Suburban稳稳地停在了主宅门口。苏明月已经坐在了副驾驶位上，她今天穿了一件利落的黑色皮夹克和战术长裤，眼神一如既往的沉静。
周陌则拿着一个看起来颇为古朴沉重的木盒，带着小雨坐进了后排。
“老板，直接去叔公那里？”卡洛斯确认道。
“嗯，出发吧。”周陌点头。
车子驶出庄园，汇入长岛的公路。车内播放着轻柔的爵士乐，周小雨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手指还在膝盖上轻轻打着拍子。
苏明月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周陌，他正闭目养神，神情平静。她收回目光，注意着前方的路况。
“明月，”周陌忽然开口，眼睛依旧闭着，“巩伟这两天怎么样？”
苏明月略微侧头，回答道：“很好。他适应得比预想的要快。格斗基础扎实，学习能力也强，就是……”她顿了顿，“就是对现代枪械完全陌生，昨天第一次进室内靶场，对着满墙的各类枪械发了好一会儿呆。”
周陌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一下：“很正常。国内的环境和这里不同。你多费心，帮他尽快补齐这块短板。他的拳脚功夫是优势，但不能有短板。”
“明白。”苏明月应道，“赵铁柱和李卫国他们在带他熟悉，从最基础的枪械原理和安全守则开始。”
“嗯，团队里多一个好手，大家的安全就多一分保障。”周陌说道，不再多言。
车子最终在唐人街一栋外表普通的三层小楼前停下，门口挂着的“岭南同乡会”牌子显得有些年头。若非知情，谁也想不到这里是洪门一位刑堂大佬的居所兼堂口。
卡洛斯留在车内警戒，周陌提着木盒，带着小雨和苏明月走了进去。门口站着的两位穿着普通夹克衫的年轻华人看到周陌，恭敬地点头示意，并未阻拦。
独眼叔公老爷子正坐在一楼客厅那张宽大的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两个油光锃亮的核桃。他今天穿了一件暗红色的唐装，显得精神矍铄。看到周陌和小雨进来，他那张平时不怒自威的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尤其是看到小雨时，那只独眼里的光芒都柔和了许多。
“叔公！”小雨欢快地叫了一声，像只小鸟一样扑了过去。
“哎！我的乖孙女来啦！”洪老爷子放下核桃，笑着接住小雨，仔细端详着她，“嗯，长高了，也更漂亮了！这裙子好看，红色，喜庆！”
“哥哥给我买的！”小雨献宝似的说，然后迫不及待地汇报，“叔公，我这次期末考试，进步了五名呢！”
“哦？真的？太好了！”洪老爷子开怀大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到小雨手里，“这是奖励！我们洪家的孙女，就是要又漂亮又聪明！”
“谢谢叔公！”小雨甜甜地道谢，小心地把红包收好。
周陌这才上前，将手中的木盒放在旁边的八仙桌上，微微躬身：“叔公，元宵安康。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洪老爷子目光扫过那看起来就不寻常的木盒，摆了摆手：“人来就好，还带什么东西。坐，坐下说话。明月也坐，别站着。”
苏明月依言在稍远一些的椅子上坐下，腰背挺直，保持着警觉。
洪老爷子拉着小雨的手，问着她最近的趣事，小雨叽叽喳喳地说着，逗得老爷子不时发笑。周陌在一旁安静地喝着佣人端上来的热茶，偶尔插上一两句话，气氛温馨而融洽。
午饭就在一楼的餐厅进行。菜式是地道的粤菜，白切鸡、清蒸东星斑、蚝油鲜菇、老火靓汤，还有应景的芝麻汤圆。洪老爷子不断给小雨夹菜，看着小雨吃得香甜，他比自己吃还高兴。周陌和洪老爷子也小酌了几杯陈年花雕。
饭后，小雨被佣人带去楼下看电视，苏明月则在偏厅休息等候。周陌和叔公移步到书房。
佣人重新沏上一壶酽茶后便退了下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洪老爷子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那只独眼看向周陌，之前的慈爱收敛了几分，多了几分属于江湖大佬的沉稳：“阿陌，最近外面，还算平静？”
周陌知道正题来了，他放下茶杯，语气平和：“表面上风平浪静。西海岸那边自从上次‘蓝瘸帮’赔礼之后，就没再有什么动静。纽约本地的几大家族，似乎也保持了默契。”
洪老爷子微微颔首，呷了口茶：“意大利人那边，科隆博家族内部最近有点小麻烦，一个叫‘保罗’的年轻人不太安分，想上位，正跟他叔叔掰手腕。甘比诺家的老头子身体不太爽利，下面几个儿子也开始各有心思了。短时间内，他们估计没太多精力关注别的。”
这些信息看似与周陌无关，但洪老爷子点出来，就是在告诉他周边环境潜在的变化。周陌认真听着，点了点头：“多谢叔公提点。”
“华埠里面呢？”周陌随口问了一句。
“华青帮最近和东安帮为了两条街的赌场生意闹得有点不愉快，飞龙帮在隔岸观火。”洪老爷子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他们都懂规矩，知道哪些线不能碰，尤其是在你那边。”他意指周陌在长岛的产业和身份，已然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威慑。
“一些小打小闹，翻不起浪。”洪老爷子总结道，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听说德州那边，一个姓威尔逊的石油商家里好像出了点事，他家的小子在纽约惹了麻烦，被警察抓了，具体怎么回事不太清楚，也没人去多打听。”
周陌面色如常，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威尔逊家那个蠢货，连让他亲自出手的资格都没有，自然有既定的程序去处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纽约近来的商业动态和天气，洪老爷子对周陌在华尔街的运作并不深入了解，但也知道这个年轻的师侄孙如今能量不小，他更多的是关注地下世界的风吹草动，确保那些阴影不会波及到周陌和小雨。
又坐了一会儿，周陌便起身告辞，称下午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洪老爷子也没有多留，亲自将他和小雨送到门口，看着他们上车离去。
返回长岛庄园的路上，周小雨因为起得早，又玩得开心，靠在周陌身上睡着了。周陌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目光则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回到庄园，周陌将睡着的小雨交给王翠花照料，自己则和苏明月走向主宅后面的综合训练区。
还未走近，就听到室内靶场方向传来断断续续的、显得有些生疏的枪声。
靶场内，巩伟正戴着隔音耳罩和护目镜，在赵铁柱的指导下，握着一把格洛克17手枪，对着十五米外的靶纸进行基础射击练习。他的姿势还有些僵硬，扣动扳机的动作也略显迟疑，子弹散布在靶纸的边缘区域。
看到周陌和苏明月进来，赵铁柱和巩伟都停了下来。
“老板，苏姐。”赵铁柱打招呼道。
巩伟也摘下耳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周先生，明月姐。这玩意儿，比想象中难伺候。”
周陌走过去，看了看巩伟刚刚射击的靶纸，点了点头：“很正常，第一次摸不熟悉的枪能打上靶就不错了。感觉怎么样？”
巩伟挠了挠头，坦诚地说：“震手，声音大，而且这后坐力……需要适应。跟练拳完全不是一回事。”
“本来就是不同的领域。”周陌拿起旁边桌子上另一把已经验过枪的格洛克，熟练地检查了一下，然后站到射击位，抬手、瞄准、击发，整个动作流畅自然。
“砰！砰！砰！”
三声紧凑的枪响，子弹精准地命中了靶心区域。
周陌放下枪，对巩伟说：“你的优势在于身体控制力、反应速度和冷静的心理素质。把这些优势运用到射击上，找到感觉后会进步很快。让铁柱和多米尼克他们多带你，从基础开始，不要急。”
“是，周先生。”巩伟认真应道。
周陌又对赵铁柱交代了几句训练注意事项，便和苏明月离开了靶场。他相信巩伟的潜力和学习能力，融入团队并找到新的定位，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