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火车站台,蒸汽机车“呜”地鸣了一声长笛,白色的水汽在微凉的空气里散开。
陈副官提着行李箱站在月台上,身边的林父手里紧紧攥着林明朗的纪念证书,眼眶还泛着红。
凌枭和萧云澈并肩走来,手里拎着一兜刚买的桂花糕,是林父说过爱吃的口味。
“陈副官,林伯,路上小心。”凌枭将点心递过去,语气温和。
陈副官接过点心,郑重地拍了拍凌枭的肩膀,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左臂上,眉头微蹙:“伤口还没好,少逞能。老将军那边我会回话,你在霖州若有难处,随时传信回北方,凌家军永远是你后盾。”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封封漆的信,递到凌枭手里:“这是老将军让我带给你的。他说,当年对你母亲的事,是他糊涂,这些年悔得夜里都睡不着。他知道你母亲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心善量大,早就释怀了,但他还是想亲口跟你说句对不起,若你愿意,凌家的大门,永远为你开着。”
凌枭捏着信封,指尖传来信纸的厚度,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暖意。
他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封写好的信,递给陈副官:“替我交给父亲。告诉他,我不恨他了。母亲当年常说,怨怨相报何时了,她从未怪过他,我自然也不会。”
“至于三姨太和凌守业……”
凌枭的眼神冷了下来,语气却依旧平静,“当年他们陷害母亲杀人,夺走母亲的嫁妆,这笔账,我迟早会跟他们算。还有北方军的兵符,那是爷爷临终前亲手交给我的,凌守业想要,让他自己来霖州要,我凌枭,随时奉陪。”
陈副官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好,你的话,我一定带到。”
他又看向一旁的萧云澈,语气郑重,“萧三少,凌枭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萧云澈抬手,与陈副官握了握,语气笃定:“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他。”
火车的汽笛声再次响起,催促着乘客上车。
林父拉着凌枭的手,哽咽道:“孩子,谢谢你……明朗能沉冤得雪,多亏了你。以后到了北方,一定要来家里坐坐。”
“一定。”
凌枭点头,看着林父和陈副官登上火车。
车窗缓缓关上,陈副官隔着玻璃冲他们挥手,林父也用力点着头,眼里满是感激。
火车缓缓开动,沿着铁轨驶向远方,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
凌枭站在月台上,手里还捏着父亲那封信,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走吧。”
萧云澈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回去给你煮点粥,伤口还得养着。”
凌枭转头,看着萧云澈温柔的眼神,嘴角露出一抹笑:“好。”
两人并肩走出火车站,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
凌枭知道,北方的恩怨终有了结的一天,但眼下,霖州的安宁,还有身边这个人,才是他最该守护的。
至于凌守业和三姨太,他们欠母亲的,欠凌家的,他会一点一点,亲手讨回来。
霖州的秋意浓了一月有余,梧桐叶落满街头时,之前那桩大案的余波终于炸开了锅。
静安寺的假和尚抠着念珠招了,合欢堂的掌事攥着账本松了口,连刀马旦绣房里的绣娘、绸庄的账房先生都抖落出藏了半载的名字。
一张张供词叠在一起,竟牵扯出半个霖州的隐秘关系网。
萧云霆捏着这份名单时,指节捏的咔咔响,怒火直窜头顶,当着全军将领的面把青瓷茶碗砸在地上,碎片溅了满地:“袁成志!他竟敢背着萧家通敌!”
满座皆惊,袁成志是跟着萧家打天下的元老,手上沾过的血比酒还多,谁都没想到,这位看似忠勇的老将,早和鬼手的人暗通款曲,连军队的军备动向都往外递。
萧云霆雷厉风行下令抓人,却没料到袁成志的亲信早有防备,竟把刚从医院查完诊的萧云泽堵了个正着。
黑布蒙眼,绳索捆身,萧云泽被直接掳到城郊废弃的师范学校。
袁成志的人扛着重机枪、架着迫击炮,把学校围得水泄不通,墙头上的哨兵端着枪,连只飞鸟都别想靠近。
他们撂下狠话:若不立刻释放袁成志,就给萧云泽注射那种能让人疯癫溃烂的生物试剂。
萧云霆急得在督军府转圈,调兵怕伤了二弟,谈判又被对方拒之门外,最后只能咬着牙拨通萧云澈的电话。
此刻的萧云澈,正和凌枭在阁楼吃早饭。
晨光漫过窗台,凌枭把最后一块爱心煎饼推到萧云澈面前。
饼边烙得金黄,中间夹了萧云澈爱吃的豆沙,是凌枭早起在小厨房折腾了半个钟头的成果。
刚要开口让他趁热吃,副官捧着电报闯进来,声音都发颤:“三少!不好了!二少被袁成志的人扣在废弃学校了,对方要换袁成志!”
凌枭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萧云澈。
可萧云澈却像没听见般,慢悠悠咬下一口煎饼,豆沙的甜香在舌尖散开,脸上半点波澜都没有。
直到把最后一口饼咽下去,他才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动作依旧优雅,仿佛刚才听到的不是生死大事。
“小宝,”他转头看向凌枭,语气温和,“把碗里的粥喝了,乖乖去档案局上班,别瞎跑。”
指腹轻轻蹭过凌枭沾了点饼屑的嘴角,又补充道,“我去把二哥接回来,晚上咱们去合欢堂那边的住处,有件事跟你细说。”
凌枭看着他从容的侧脸,心里那点慌意悄悄落了地。
他知道,萧云澈越是平静,心里越有谱。
只是看着对方转身要走的背影,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要我帮忙吗?我轻功……”
“伤还没好透。”
萧云澈打断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在家等我,晚上给你带糖炒栗子。”
说完,大步流星往书房走,没一会儿再出来时,已换上了笔挺的黑色军装,肩章闪着冷光,原本温和的眉眼添了几分凌厉,高大的身影往门口一站,竟让整个阁楼都显得窄了些。
凌枭靠在窗边,看着萧云澈的黑色轿车驶出院门,才低头喝了口粥。
粥还是热的,就像刚才那人的叮嘱,他知道,萧云澈不让他去,是怕他受伤,可这场事牵扯到萧云泽,他又怎么能真的“乖乖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