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幼稚的干涉电话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任何他预想中的反应。没有温婉气急败坏的质问,没有她无奈屈从的提前下班,甚至没有一丝涟漪通过周诚反馈回来。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凌云感到挫败和……失控。
他坐在办公室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比平时更快,透露出内心的焦躁。那种感觉,仿佛他奋力挥出一拳,却打在了空处,反而让自己踉跄了一下。
不行。
不能就这样。
他必须做点什么,来打破这种令他无比陌生的局面,来重新建立连接——哪怕是一种扭曲的、对抗性的连接。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一份珠宝拍卖行送来的图册,最新一季的顶级珍品,以往他会让秘书直接处理,用来馈赠客户或……打发某些女伴。
一个念头闪过。
女人,不都是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吗?
温婉以前似乎也收到过不少他让秘书购置的珠宝,虽然从未见她戴过。那时他并不在意,只觉得是凌太太该有的配饰罢了。
现在,他几乎是带着一种偏执的认定,只要他送出足够昂贵、足够稀有的珠宝,就能打破她那层冰冷的伪装。她会像以前一样,或许不会欣喜若狂,但至少会收下,会默认,会让他重新找到那种“丈夫”的施与感和掌控感。
他立刻让周诚去拍下了一条价值七位数的红宝石项链,传奇女星旧藏,设计复古华丽,堪称艺术品。
“给她送过去。”他将精致的丝绒首饰盒递给周诚,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淡漠,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送到她工作室。”
他特意强调了地点。他要让她在同事面前收到这份礼物,让她无法轻易拒绝,或许……还能让她感受到一丝被艳羡的虚荣。
周诚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地接过盒子,转身离去。
凌云靠在椅背上,想象着温婉收到项链时的表情。惊讶?动摇?或许还会有一丝被讨好的柔软?他刻意忽略了心底那丝微弱的不确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这一次,反馈来得很快。
不到一个小时,周诚就回来了。他手里,依旧拿着那个丝绒盒子,表情是一贯的专业,但细微处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尴尬。
凌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他。
“凌总。”周诚将盒子轻轻放回办公桌上,推回到凌云面前。
盒盖是打开的。那条璀璨夺目、价值不菲的红宝石项链,完好无损地躺在黑色丝绒上,冰冷地反射着顶灯的光芒,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夫人她,”周诚的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没有收。”
一股火气猛地窜上凌云的头顶,烧得他耳根发烫。“她说什么?”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
周诚微微垂眼,复述道:“夫人说,‘谢谢凌总好意,心领了。’”
“还有呢?”凌云追问,他不相信只有这么一句客气又疏离的话。
周诚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个清冷又决绝的场景,然后如实禀报:“夫人还说……‘这份礼物过于贵重,与我的身份和目前的场合都不相符,不便收受。’”
“最后,”周诚的声音更低了半分,“她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凌云死死地盯着他,胸膛微微起伏。
周诚抬眼,看向凌云,清晰地吐出那五个字:
“她说——‘请凌总自重。’”
请自重。
自重……
五个字,像五根冰冷的针,精准狠戾地刺入凌云的心脏。
不是愤怒的斥责,不是委屈的哭诉,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只是平静的,疏离的,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怜悯的提醒。
仿佛在提醒他,他的行为有多么不合时宜,多么可笑,多么……掉价。
她不是在拒绝一份礼物。
她是在拒绝他整个人。拒绝他示好的方式,拒绝他试图用金钱重建联系的企图,拒绝他所以为的、能打动一切女人的价值标准。
她将他彻底地、毫不留情地推回了“前夫”或者说“陌生人”的位置,并用最礼貌也最残忍的方式,在他的面前划下了一条清晰无比的界限。
那条昂贵无比的红宝石项链,在桌上散发着冰冷而刺眼的光芒,仿佛在嘲笑他的徒劳和愚蠢。
凌云猛地一挥手,将那个首饰盒狠狠扫落在地!
宝石撞击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前所未有的难堪和一种被彻底剥离的剧痛,席卷了他全身。
她怎么敢……用这种语气……让他自重?!
然而,在那滔天的怒火之下,一股更深、更冷的寒意,悄然渗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温婉是真的不要他了。
不要他的钱,不要他的东西,不要他这个人。
她甚至,已经懒得再对他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