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冰川，雪片密集得让人睁不开眼。
霜牙跪在冰裂缝的边缘，左眼的莲花印记颜色很淡，几乎要和周围苍白的皮肤融为一体。
他面前，那朵被冰晶体刺穿的机械莲花正在瓦解，花瓣上那些诡异的符文正在一点点消失。
“第七个……”
他声音沙哑，刚开口就被风雪声吞没。
他想站起来，但两条腿完全不听使唤，麻木了。过度使用魂镜秘术的反噬开始显现，从他的指尖开始，皮肤正在慢慢变成一种半透明的冰。
他腰间的骨笛早就碎了，只剩下几截残骸，上面还挂着鲛人用的丝线。
但这些都不是最让他心烦的。
通过莲花印记的共鸣，他清楚地感觉到了露娜那边的情况：珊瑚城海沟里的机械莲花确实关闭了，但某种更可怕的东西，正顺着崩溃的节点钻过来。
像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水母，看着没事，碰一下可能就要命。
霜牙咬紧牙关，用上全身力气，把右手按在胸口。那里贴着露娜分给他的半块冰蓝晶体，此刻正随着印记共鸣微微发热。
晶体表面浮现出简单的纹路，拼成一张极北寒渊的简图，这是他们约好的危险信号。
“撑住啊……蠢女人……”他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她，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他强迫自己站起来，那双已经部分冰晶化的腿在风雪里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听着让人牙酸。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脚踩积雪的咯吱声。霜牙猛地转头，左眼的印记应激性地亮起微光——
“别紧张，是我。”
白芷从漫天风雪里走出来。
她的机械手臂换了个更轻便的型号，上面刻着和诺瑞亚科技风格完全不同的鲛人符文。
最扎眼的是她怀里抱着的东西，个由某种生物组织构成的袋子，正散发着微光，里面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形轮廓。
“陆溟给的。”白芷言简意赅，把那个发光的囊袋放在霜牙脚边。
“用观测站最后那点生物培养舱，混合了鲛人的卵膜，做了个临时身体。靠它，你也许能撑到珊瑚城。”
霜牙警惕地盯着那团微微搏动的东西：“代价是什么？”他的声音很冷，比周围的空气还冷。
“莲印共享。”白芷说着，机械手指猛地刺入了囊袋。一些半透明的神经网络立刻像活蛇一样缠上了她的义肢。
“我需要暂时接入你和露娜的双子守护协议，才能锁定她现在的精确位置。”
少年那只独眼里的警惕瞬间烧成了怒火：“你早就知道关闭节点会引来这种东西！”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只是推测。”白芷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她的机械义肢在微微发抖，暴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收割协议从来不是单独的工具，它背后站着整个高维文明。陆溟管它们叫……‘园丁’。”
那个囊袋突然剧烈地收缩，发出湿滑的撕裂声。一具和霜牙轮廓相似的透明躯体缓缓站了起来，神经网络在空气中飘舞，像一群寻找宿主的寄生虫。
白芷后退了两步，她的机械手臂表面已经被同样的神经线爬满了。
“选吧。”她抬起被神经网络侵蚀的手臂，声音里听不出感情。
“要么接受这个临时容器，要么就眼睁睁看着反向渗透完成——到那时候，露娜就会变成‘园丁’降临这个世界的完美载体。”
暴风雪在这一刻，诡异地小了下去。
霜牙低头看着自己正在结冰的手，又透过莲印感受着露娜那边越来越微弱的抵抗信号。一个决定在他心里迅速变得坚硬，像这极北之地冻了万年的寒冰。
“再加一个条件。”他突然出手，一把抓住白芷的机械手腕，“送我去诺瑞亚的主控中心，不是珊瑚城。”
白芷的瞳孔猛地一缩：“你疯了？那里是反向渗透的源头！”
“就因为它是源头。”霜牙左眼的莲印突然爆发出回光返照似的强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幽深的冰川裂缝。
“双子守护的真正意思……是镜像战术。”他指指自己和那具透明躯体之间无形的联系，又指了指白芷被缠住的义肢。
“你接入协议，我就能骗过主控中心的识别系统。只要毁掉那里的锚点，所有的反向渗透都会断掉——包括针对露娜的。”
白芷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她的机械义肢发出了一声类似叹息的液压音：“陆溟会宰了我的。”
“那就动作快点。”霜牙已经转身走向那具透明躯体，“没时间了。”
当少年的身体与那具透明躯体融合时，整个极北寒渊的冰川都发出了低沉的嗡鸣。
新生的身体表面飞快地覆盖上霜牙特有的冰蓝色纹路，但他左眼处的莲印，却诡异地变成了和夜枭一样的暗红色。
白芷的机械臂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神经网络正通过她与霜牙的连接，疯狂复制着双子守护协议的数据。
“潮汐之门准备好了。”她咬着牙，维持着最后一点清醒。
“记住，你只有十二个小时。诺瑞亚时间的十二个小时后，这具临时身体就会开始溶解……连同里面的你一起。”
霜牙——或者说，现在这个左眼暗红、气息冰冷的霜牙——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掌。通过莲印，他能感觉到露娜正在珊瑚城的某个地方苦战，她那把星辉短剑的光芒正在变弱。
更可怕的是，某种庞大到难以形容的意识，正通过她胸前的莲印慢慢苏醒。
“够了。”他说。
潮汐之门形成的漩涡吞没了他的身影。最后一刻，白芷的喊声穿透风雪追了过来：
“找到主控中心的银色六面体！那是清荷留下的最后保险——”
下一刻，霜牙彻底坠入了维度夹缝的混乱乱流之中。
…………………
珊瑚城最神圣的“净世圣殿”，此刻已经变成了地狱。
露娜背靠着星辉短剑制造出的能量屏障，看着大殿里十二根珊瑚柱上，爬满了暗红色的纹路。这些纹路像活虫子一样蠕动着，不断从柱子上剥落，在空中凝结成和夜枭相似的黑色晶体。
更糟的是她胸前的莲印。
关闭海沟里的机械莲花后，这印记非但没平静，反而变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暗红色漩涡。一种超越语言的讯息，正通过漩涡直接灌进她的脑子：
【收割者文明问候您，候选管理员】
【进化即将完成】
【请协助校准降临坐标】
“闭嘴……！”露娜把星辉短剑狠狠插进地面，白色的火焰顺着剑身流入地面的缝隙。
殿内温度猛地下降，那些黑色晶体的生长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但远远没有停止。
她能感觉到，自己每用一次五焰本源的力量，莲印里的暗红漩涡就壮大一分。
殿外突然传来鲛人卫兵凄厉的惨叫。
露娜猛地转头，透过珍珠母贝镶嵌的窗棂看到骇人的一幕：
卫兵们身上的鳞甲正被暗红纹路侵蚀，他们的眼睛变成了和夜枭一样的纯黑色。
更远处，珊瑚城的建筑表面也爬满了同样的纹路，整座海底城市正在被某种高维存在强行“同步”。
“露娜大人！”
露薇娅的声音从圣殿的侧门传来。鲛人女王手中的净海琉璃盏已经出现了裂纹，盏中发出的湛蓝光芒正艰难地抵抗着无处不在的暗红侵蚀。
“潮汐观测塔检测到诺瑞亚方向有异常能量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