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没有接话,但心里在想:难得说句实话,居然没人相信。
何洪涛没心思客套,转身就扎进红三连的战士堆里,顺手接过三班班长递来的水壶,拧开递给一个还在干呕的战士:慢慢喝,润润喉咙就行。是不是腿抽筋了?让班长给你按摩一下。
他又扭头对周围的班长喊道:都仔细检查一下,有没有崴脚、拉伤的情况?有情况立即报告,不要硬撑!
指导员,没什么大问题,主要是体能跟不上,缓一缓就好了!二班班长刘建国大声回应,同时扶着一个战士的胳膊帮他活动脚踝。
另一边,洪兴国也走了过来。他没有先关注钢七连的战士——自家连队的情况他心里有数,而是先拍了拍何洪涛的肩膀,语气沉稳:老何,战士们情况怎么样?需要叫卫生员过来看看吗?
没事,都是累的,活动活动就能缓过来。何洪涛叹了口气,瞥了一眼钢七连的队列,倒是你们钢七连,老洪,你们这训练强度,是真够狠的。
洪兴国笑了笑,目光扫过自己的战士,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自豪:都是练出来的。平时训练多负重一公斤,战场上就多一分生存的把握。
他转头看向还在活动的红三连战士,补充道:你们三连也不错,能咬牙完成二十公里越野,只要把基础再打扎实些就好了。
高城在旁边插话,语气强硬却不带恶意:老何,老李,不是我说,体能训练就得往狠里练。你们不能太心疼战士,现在多受点罪,将来上了战场,才能少流血。
他顿了顿,指向钢七连的队列,我们还得跑回去,而且是负重返回。
高城站到队列前,声音洪亮有力:钢七连全体注意!整理装具,五分钟后,跑步返回出发点!
什么?李卫国脑子里的一声,下意识地抓住高城的胳膊,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语气中充满震惊,老高!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还要跑回去?这一来一回就是四十公里了!
高城皱了皱眉,抽回手臂,目光直视李卫国,语气理所当然:老三,我没说清楚吗?既然是跑着来的,自然要跑着回去——哪有让车来接的道理?更何况钢七连所有人,包括炊事班都在这里了,谁来开车?
他顿了顿,见李卫国还在发愣,补充道,来的时候记了时间,回去不用赶速度,慢慢跑,就当是放松训练了。
放松?李卫国嘴角抽搐,头痛欲裂,忍不住提高音量,老高,这可是二十公里的返程!我们的战士刚跑完二十公里,现在腿都在发抖,这四十公里下来,明天怕是没人能起床了!高城这不是人的玩意,有这么放松的。
他是真没想到,高城口中的武装越野竟是这种往返不间断的极限训练。如果早知道是四十公里,他一定会提前给战士们做好心理准备。更让他担心的是,这样高强度的训练可能会造成运动损伤。
旁边的何洪涛也惊呆了,脸上的震惊难以掩饰,转向洪兴国,声音微微发颤:老洪,这不就是实打实的四十公里吗?钢七连...天天都这么训练?
洪兴国点点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日常作息,目光扫过自家连队中纹丝不动的战士们,带着不动声色的自豪:对,这是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训练科目,这些小伙子早就适应了。刚开始也喊苦,跑得多了,就成了习惯。
天天跑...四十公里...还要负重?何洪涛咽了口唾沫,再次看向钢七连的战士。
他们正在利落地检查背包带,调整石块在背包中的位置,脸上没有丝毫畏难情绪,眼神中反而透着跃跃欲试的锐气。何洪涛心里顿时沉甸甸的——两个连队之间的差距,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红三连的战士们刚缓过气来,听到高城的命令,顿时一片哗然。有人下意识想要喊受不了,但话到嘴边,瞥见钢七连战士们的身影,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战士们紧握拳头,腿肚子还在发抖,却努力挺直腰板;另一个刚被班长扶稳的战士,本想抱怨几句,看到钢七连战士们蓄势待发的模样,默默把话咽回肚里,开始活动脚踝。
没有人愿意认输。刚才钢七连往背包里加石块增加负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在人家要跑四十公里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如果他们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李卫国看着战士们憋红的脸,眼神中的犹豫渐渐变成了决绝。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吼道:红三连全体注意!钢七连能做到,我们也能做到!二十公里而已,咬咬牙就过去了!各班再次检查装具,有磨脚的、背包带松的立即调整,五分钟后,跟随钢七连一起出发!算了,先跑吧。
高城见他松了口,嘴角勾起一抹难得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像话!怎么样,老三,要一起跑吗?
跑!当然要跑!李卫国抹了把脸上的汗,语气坚决,我要跟你们钢七连比比,看看谁先回到出发点!
洪兴国和何洪涛对视一眼,都会心地笑了。洪兴国高声喊道:钢七连,整队!
整齐划一的回应震得尘土飞扬。
红三连的战士们也慢慢收拢队形,虽然还有些气喘,但眼神中已经没有了退缩,只剩下不服输的韧劲。班长们在队列中来回穿梭,最后一次检查战士们的状态,嘴里呼喊着:都打起精神来!保持节奏,不要掉队!
两个连队的队列并排站在回程的起点,钢七连身姿挺拔,红三连虽略显疲惫,但气势不减。高城一声令下,两个连队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朝着二十公里外的出发点,坚定地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