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书斋昏黄的灯光下，
羊皮地图上那个扭曲的齿轮标记被龙渊用炭笔画上了一个血红的叉，
如同宣战的烙印。
代号“掀了这棋盘”的行动计划，
在三人近乎疯狂的决意下迅速成型。
然而，兴奋过后，冰冷的现实如同兜头冷水浇下。
“等等！”
姜不辣猛地一拍脑门，小脸皱成一团。
“光顾着热血沸腾了！
忘了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吗？
陈老那老狐狸的爪牙，
夜莺那毒蛇的影子，
还有赵家那些阴魂不散的杂鱼！
我们仨目标这么大，前脚出城，
后脚怕不是就被包了饺子！”
苏清月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
如冰泉浇熄躁动：
“目标太大，行踪难隐。
祭坛入口开启，动静不小。
需制造混乱，引开视线。”
龙渊眼中疯狂的火苗稍稍收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算计。
他盯着地图，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
发出“笃笃”的轻响。
引开视线？制造混乱？
用什么东西，才能让那些嗅觉灵敏的鬣狗和毒蛇暂时转移注意力？
神性！
唯有神性！
才能让那些追逐力量、贪婪无度的家伙趋之若鹜！
一个大胆的计划雏形，
像黑暗中擦亮的火柴般，
在他脑海中迅速勾勒出来。
***
城西，废弃的“永鑫化工厂”。
这里曾是龙庭辉煌工业时代的缩影，
如今只剩下锈迹斑斑的巨大反应釜、
断裂的输送管道和丛生的荒草。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工废料残留气味，
连流浪的变异鼠都不愿多待。
深夜，月黑风高。
一道瘦小的身影，幻化融入夜色的狸猫，
灵巧地翻过坍塌的围墙，
悄无声息地落在厂区深处一片相对空旷的硬化地面上。
正是姜不辣。
她脸上扣着那个布满铜绿的青铜护目镜，镜片在月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
“就是这儿了！
以前存放催化剂的区域，
地下结构最不稳定，
能量场本来就有点乱！”
姜不辣小声嘀咕，
从她那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
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多层铅盒密封的玻璃瓶。
瓶子里，是一种粘稠的、
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
散发着微弱银蓝色荧光的奇异液体。
“老姜家秘传·‘星屑伪神露’！”
她脸上露出一丝肉疼。
“用一点少一点啊！
石头脑袋，你欠老娘的可越来越多了！”
她拧开瓶盖，一股更加浓郁、
带着星辰尘埃般冰冷气息的奇异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压过了化工厂的恶臭。
姜不辣屏住呼吸，动作快如闪电！
她将瓶子里大约三分之一的银蓝液体，
极其精准地倾倒在脚下几处早已计算好的裂缝和能量节点上！
嗤——！
液体接触地面和金属残骸的瞬间，
发出细微的、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的声响！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
带着“星辰”与“空间”属性的神性波动，
如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骤然以倾倒点为中心，荡漾开来！
波动虽然微弱，
但在龙庭城这个相对“平静”的能量环境中，
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清晰可辨！
尤其是对某些专门监测异常灵能波动的仪器和感知敏锐的高手而言！
“搞定！收工！”
姜不辣飞快地盖好瓶子塞回包里，
这做贼得手般简直一流，
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废弃厂区深处。
几乎就在姜不辣离开后不到十分钟。
嗖！嗖！嗖！
几道模糊的身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永鑫化工厂外围的高点。
有穿着龙庭制式巡逻服的，
有裹在黑色斗篷里的，
甚至还有两个身上带着淡淡血腥味的壮汉（疑似赵家打手）。
“队长！监测点报告！
城西废弃永鑫厂区，
出现短暂但清晰的‘星辰’属性神性波动！
强度微弱，但性质极其纯粹！”
一个龙庭巡逻队员压低声音，对着通讯器汇报。
“目标区域确认！
能量残留痕迹指向废弃催化剂区！
疑似…未登记神性物品出土或遗迹能量泄露？”
另一个斗篷人对着微型通讯装置低语。
“大哥！有鱼腥味儿！
虽然淡，但绝对是神性！
咱们要不要…”
赵家打手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
“不急！等龙庭和那些黑耗子先探路！”为首的打手眼神阴鸷。
废弃工厂的阴影里，暗流涌动。
各方势力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
聚焦在了这片散发着“神性”气息的废墟之上。
***
与此同时，龙渊宿舍区附近一条僻静的小巷深处。
龙渊、姜不辣、苏清月三人再次汇合。
姜不辣脸上带着一丝恶作剧成功的得意：
“鱼饵撒出去了！
城西现在估计比菜市场还热闹！”
“还不够。”
龙渊眼神冰冷。
“那些老狐狸不会轻易被一个波动引走全部注意力。
我们离开学院的路线和方式，必须万无一失。”
“看这个！”
姜不辣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三个巴掌大小、
形似怀表、外壳布满细密电路纹路的金属装置。
装置表面镶嵌着几颗微小的、
颜色各异的灵能晶石，
正散发着微弱而不稳定的光晕。
“老姜家压箱底的‘宝贝’——‘千面’干扰器（仿品）！
一次性消耗品，能短暂模拟预设的灵皮波动，干扰追踪和能量探测！
效果嘛…山寨货，不太稳定，
持续时间大概十五分钟，
而且模拟的波动强度只有原版的三分之一不到，
糊弄一下低阶探测还行，
碰到高手或者针对性强的设备，容易露馅！”
“足够了！”
龙渊接过一个“千面”干扰器，入手冰凉。
“只要争取到离开学院、进入下水道入口的这十几分钟窗口期！”
苏清月也接过一个，
清冷的指尖在装置复杂的纹路上拂过，
似乎在感知其能量结构。
她微微蹙眉：
“能量回路…粗糙。
模拟精度…低。
风险存在。”
“哎呀苏冰块！别挑三拣四了！
有的用就不错了！
正品‘千面’在黑市能换一艘小型星槎！
老娘能弄来这三个仿品已经是烧高香了！”
姜不辣不满地嘟囔，
飞快地在自己的干扰器上按了几下，
设定好一个随机生成的、
极其普通的“土系强化（E级）”波动参数。
龙渊也快速设定好自己的
——一个常见的“火焰操控（d级）”
波动。
苏清月则设定了一个更不起眼的“微弱治疗（F级）”波动。
“记住！干扰器一启动，
就别用自己真正的灵皮能力！
否则能量对冲，干扰器当场报废！
还会暴露位置！”
姜不辣再次严肃警告。
“十五分钟！从启动到失效！
我们必须像地老鼠一样，钻进下水道！”
她拿出一个老旧的、屏幕布满划痕的平板，
调出龙庭城庞大而复杂的地下管网图。
一条用醒目的红线标注的、
极其曲折隐蔽的路线清晰显现：
从学院东侧废弃锅炉房的排污口进入，
穿过三条早已废弃的主干道污水渠，
绕过三个官方能量监测节点，
最终从老城区“忘忧酒馆”后巷的垃圾站检修口钻出，直通城外黑石谷边缘！
“路线复杂，岔道多得像迷宫！
但绝对安全！避开所有官方监控！
就是…”
姜不辣皱了皱小鼻子。
“味儿有点大，可能还有点…可爱的小动物邻居。”
“时间？”龙渊问道。
“明晚子时，阴气最盛，能量潮汐低谷，
官方监测灵敏度相对最低。”
苏清月清冷的声音补充道，
指尖在平板上点了点一个不起眼的能量潮汐曲线图节点。
“好！”
龙渊眼中厉芒一闪。
“子时整，学院东侧废弃锅炉房排污口集合！
启动干扰器！下地道！”
“掀了这棋盘！”
姜不辣低吼一声，小拳头和龙渊的拳头用力碰了一下。
苏清月没有碰拳，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浅紫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如同静谧的寒星。
***
次日深夜，子时将至。
龙庭学院沉浸在一片死寂中，
只有零星的路灯在夜风中摇曳，
投下鬼魅般的影子。
学院东侧，废弃多年的锅炉房如同匍匐的钢铁巨兽，
黑洞洞的窗口如同无神的眼睛。
巨大的锈蚀烟囱指向漆黑的夜空。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潮湿的霉味。
排污口位于锅炉房背面，
一个被茂密藤蔓几乎完全遮盖的、
直径约一米的圆形铸铁盖板。
盖板边缘积着厚厚的淤泥和枯叶。
龙渊、姜不辣、苏清月如同三道融入夜色的影子，
悄无声息地汇聚于此。
三人穿着深色的、不起眼的连帽工装，
脸上带着简易的防毒面具（姜不辣提供，据说是“考古专用”）。
没有言语。
三人默契地对视一眼，
同时按下了手中那枚“千面”干扰器侧面的启动按钮！
嗡！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蚊蚋振翅般的嗡鸣响起！
三个干扰器表面的灵能晶石瞬间亮起！
散发出微弱却混乱的光晕！
一股无形的、扭曲的力场以三人为中心扩散开来！
龙渊身上散发出d级火焰操控的燥热波动，
姜不辣是E级土系强化的厚重感，
苏清月则是F级微弱治疗的温和气息。
他们真实的灵皮波动，
被这股混乱力场完美地掩盖、扭曲！
“走！”
姜不辣低喝一声，动作麻利地蹲下身，
用一把特制的钩爪撬棍，
无声无息地撬开了那沉重的铸铁盖板！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年淤泥、
腐烂有机物和某种刺鼻化工残留的恶臭，
如同实质的拳头，猛地从黑洞洞的洞口喷涌而出！
即使隔着防毒面具，
也熏得三人眼前发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卧槽…这酸爽…”
姜不辣的声音在面具下闷闷的，带着哭腔。
龙渊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眼神却无比坚定。
他第一个纵身，毫不犹豫地跃入了那散发着浓烈恶臭的黑暗洞口！
身影瞬间被粘稠的黑暗吞噬！
姜不辣紧随其后。
苏清月最后看了一眼身后沉寂的学院，
浅紫色的眼眸里没有犹豫，
只有一片清冷的决然。
她轻盈地跃下，
盖板在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星光。
废弃锅炉房外，夜风呜咽。
几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不远处的阴影中，
疑惑地感知着空气里残留的、
微弱而混乱的“火焰”、“土系”、“治疗”波动，
又看了看那纹丝不动、被藤蔓覆盖的排污口盖板。
“目标波动消失…混杂在废弃能量场里了？”
“奇怪…刚才明明感觉这边有点动静…”
“可能是野猫吧。重点还是城西！那边神性波动虽然弱，但更纯粹！”
黑影低声交流几句，如同融入夜色的水滴，悄然退去。
而在那散发着恶臭的黑暗深渊之下，
三道微弱的头灯光束刺破粘稠的黑暗，
映亮了脚下没过脚踝、
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淤泥和漂浮的垃圾。
龙渊、姜不辣、苏清月，
似三只钻入地脉的地鼠，
正沿着那条曲折、污秽、
却通往唯一生路的秘密通道，艰难跋涉。
十五分钟的干扰器倒计时，在恶臭与黑暗中，无声流逝。
真正的险途，才刚刚开始。
就在三人身影彻底消失在排污口深处不久。
距离废弃锅炉房百米开外，一栋废弃水塔的阴影顶端。
一道纤细、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
幽绿色的竖瞳，如同两点冰冷的鬼火，
穿透沉沉夜幕，精准地锁定在那刚刚合拢的排污口盖板上。
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