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赵卫东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放的背影,对屋里人嚷嚷。
“你们都看着!他这是不把组织纪律放在眼里!出了事,看谁能保他!”
吴卫国和瘦猴缩着脖子,没敢吭声。
陈放领着狗,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很快就消失在了村后的山林里。
他没有去狼嚎沟,而是选择了后山的中围区。
这里的地形他已经摸得很熟,野兔和野鸡多,不容易碰到大家伙,也足够安全。
一进林子,犬群的状态立刻就变了。
雷达冲在最前面,两只大耳朵像天线一样转动,鼻子贴着雪地快速抽动,分析着雪层下残留的各种气味。
突然,它停住了,对着一片灌木丛发出了短促的“汪汪”两声。
这是发现目标的信号。
追风立刻跟上,站在一处高点,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它没叫,只是用眼神和细微的头部动作,向两侧的幽灵和踏雪下达了指令。
幽灵的身影瞬间就矮了下去,黑色的皮毛在雪地的阴影里几乎看不见,悄无声息地从左侧迂回包抄。
踏雪则从右侧,沿着一条开阔地带,不紧不慢地前压,封堵住了猎物可能的逃跑路线。
陈放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黑煞安静地待在他身边。
“动手。”
陈放轻声下令道。
追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雷达猛地朝灌木丛里扑了进去!
一只肥硕的雪兔被惊得窜了出来,慌不择路地朝着右边跑去,正好撞上了严阵以待的踏雪。
只一个照面,那只还在拼命挣扎的兔子,就被踏雪一口咬住后颈,叼了回来,放在了陈放脚下。
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干净利落。
一下午的时间,陈放收获了两只兔子,还有一只躲在雪窝里的野鸡。
傍晚,当陈放扛着猎物,带着犬群回到知青点时,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赵卫东的脸,黑得像锅底。
陈放把一只兔子扔给了闻讯赶来的大队会计,算是上交的“公粮”,剩下的,他拎回了屋。
他没理会那几道快要喷出火的视线,自顾自地开始处理猎物。
野鸡收拾干净,剁成块,扔进锅里,添上水,盖上锅盖,架在炉子上慢慢炖。
兔肉则剥了皮,用木棍串起来,架在炉子边上,慢慢烤着。
随着温度升高,锅里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一股浓郁的肉香,霸道地钻了出来。
炉子边的兔肉也被烤得“滋滋”冒油,一滴滴落在滚烫的炉壁上,激起一阵更馋人的焦香。
这股味道,对于肚里没油水的知青们来说,简直是无法抗拒的酷刑。
李晓燕和几个女知青忍不住,凑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锅。
“陈放,这……这是炖的野鸡?”
“闻着可太香了!”
“比过年我妈炖的肉还香!”
陈放笑了笑,揭开锅盖,用勺子舀了点汤,递过去:“尝尝。”
一个胆大的女知青接过勺子,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喝了一小口。
那鲜美的味道让她眼睛瞬间就亮了,幸福得差点叫出声。
“好喝!太好喝了!”
这一声,像个信号。
屋里其他几个知青也都围了过来,人手一个碗,眼巴巴地等着开饭。
陈放也没小气,等鸡汤炖好,给每人都分了一大碗。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吸溜汤水和啃肉的满足声。
赵卫东、吴卫国和瘦猴三人坐在最远的炕角,背对着众人。
他们没拿碗,也没人给他们盛。
那股香味像无数只小手,挠着他们的五脏六腑。
吴卫国不争气地吞了口唾沫,小声对赵卫东说:“卫东哥,要不……咱们也过去……”
“过去干什么?求他赏一口吗?”
赵卫东牙都快咬碎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赵卫东,还没那么贱!”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在咀嚼声的间隙里,显得格外清晰。
满屋子的人,都听见了。
几个女知青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赵卫东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那一声“扑哧”的笑,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了赵卫东的耳朵里。
他的脸“轰”地一下,血气全涌了上来,从脖子根一直红到额头。
那不是羞,是怒,是被人当众扒了裤子的难堪。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炕上自己的破棉袄,一言不发地冲出了屋门。
吴卫国和瘦猴对视一眼,也灰溜溜地跟了出去,连啃了一半的窝窝头都忘了拿。
“卫东哥,你慢点!”
“陈放他……他就是故意的!”
赵卫东在院子里站定,胸口剧烈起伏。
他没回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又冷又硬:“你们懂个屁!”
他恨的不是那碗鸡汤,也不是那块烤兔肉。
他恨的是那种被彻底无视,被彻底边缘化的感觉。
曾几何时,他赵卫东才是这个知青点的中心。
他讲起京城的见闻,所有人都围着听。
他念起报纸上的社论,所有人都得点头称是。
可现在呢?
现在,屋里那群人,围着一个不吭不哈的闷葫芦,为了一口汤,笑得像群没见过世面的傻子。
而自己,却像个笑话,连肚子叫的声音都能成为别人取乐的引子。
那股香味,还在从门缝和窗户缝里往外钻,带着油腥味儿,拼命往他鼻子里挤。
赵卫东的胃里,酸水搅着饥饿的火焰,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走!去柴房睡!”
他低吼一声,一脚踹在院子的篱笆上,转身钻进了旁边堆放柴火的棚子。
……
接下来的几天,前进大队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陈放每天照例领着狗,在后山外围转悠一圈。
他遵守着和王长贵的默契,从不往老林子深处去,也不再搞出大动静。
但每次回来,他身上总会挂着一两只野兔,或是几只羽毛鲜亮的野鸡。
隔天,他正在山里溜达,远远地看见韩老蔫蹲在一棵歪脖子松树下,嘴里正骂骂咧咧。
“哪个该死的兔崽子,把老子的套子给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