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九,婚礼前夜。陆家老宅东厢房内,一盏昏黄的台灯在梳妆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林晚星站在穿衣镜前,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呢料婚服,这是婆婆生前留下的料子,请了苏州老师傅精心改制而成。婚服的腰身特意放宽,巧妙地遮掩了她八个月的身孕,领口和袖口用金线绣着并蒂莲的图案,寓意夫妻和美。
真合身。王阿姨站在她身后,细心地整理着衣领,这料子还是老太太当年从上海带回来的,一直舍不得用。
林晚星轻轻抚摸着光滑的衣料,心中百感交集。她想起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婆婆,若是能看到今日,该有多欣慰。
窗外飘着细雪,院子里的大红灯笼在雪光中显得格外温暖。孩子们已经睡下,老宅里一片宁静,只有雪花落下的簌簌声。
晚星。门外传来林淑媛轻柔的呼唤。
林晚星打开门,看见母亲站在廊下,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发梢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花。
妈,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明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妈想和你说说话。林淑媛走进来,将木匣放在梳妆台上。
王阿姨会意地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林淑媛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套精致的银饰,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这是你外婆留给我的嫁妆,本来想等你结婚时给你,可是...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是那时候妈糊涂,做了那么多错事。
林晚星看着母亲斑白的鬓角,这些年的恩怨情仇在心头翻涌。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教她认字的温柔,也想起后来那些年的冷漠与伤害。
妈,都过去了。她轻声道。
不,有些话妈一定要说。林淑媛握住女儿的手,眼泪终于落下,这些年,妈每天都在后悔。后悔当初喂你喝的那种药,后悔小时候抛弃了你,更后悔...后悔带着小宝来找你。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雪花扑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您别这么说。林晚星递过手帕,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吗?
林淑媛摇摇头,从木匣最底层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子站在机床前,正是年轻时的黄美娟。
这是?林晚星惊讶地问。
这是你二婶年轻时在厂里的照片。林淑媛叹息道,有些事,妈一直没告诉你。你二婶和你外公,曾经是同一个项目组的同事。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跳:您是说...
你外公的启明星项目,黄美娟也参与过。林淑媛压低声音,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对玉佩如此执着。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台灯发出轻微的电流声。林晚星想起黄美娟在狱中的疯言疯语,想起那个神秘的陈先生,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那陈先生...
妈不知道。林淑媛摇头,但是妈可以肯定,黄美娟背后还有人。这也是为什么妈一直劝你小心。
母女俩在灯下长谈,这些年的误会与隔阂在推心置腹的交谈中渐渐消融。林淑媛说起晚星小时候的趣事,说起她第一次叫妈妈时的感动;林晚星也说起这些年在科研道路上的艰辛,说起对母亲的思念。
妈,其实我从来没有真正恨过您。林晚星轻声说,我知道您也不容易。
林淑媛再也忍不住,将女儿拥入怀中。这个拥抱,迟来了太久太久。
以后妈一定会好好补偿你。她泣不成声,看着你幸福,妈就知足了。
夜深了,雪渐渐停了。林淑媛帮女儿取下头上的银簪,细心地为她梳理长发。
明天就要做新娘子了,要开开心心的。母亲的手温柔地拂过她的发丝,砚川是个好孩子,妈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待你。
林晚星望着镜中母亲温柔的神情,忽然觉得时光倒流,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妈,您明天会来送我出嫁吗?
当然要来。林淑媛为女儿戴上那对银耳坠,妈要亲眼看着我的女儿风风光光地出嫁。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刘在门外压低声音说:嫂子,有紧急情况。
林晚星打开门,看见老刘脸色凝重地站在门外。
刚刚接到监狱的通知,黄美娟昨晚突发急病,经抢救无效...
林晚星手中的梳子地掉在地上。
怎么回事?
医生说可能是心脏病突发。老刘的声音带着疑虑,但是看守说,她昨晚表现得很正常,还特意要了纸笔,说要写认罪书。
林淑媛紧张地抓住女儿的手:这太突然了。
林晚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写的东西呢?
不见了。老刘摇头,看守早上换班时发现她已经不行了,桌上只有一张白纸。
房间里陷入沉默。林晚星走到窗前,望着院子里的大红喜字,心中五味杂陈。黄美娟的死太过蹊跷,偏偏选在她的婚礼前夜。
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她转身对老刘说,等婚礼结束后再说。
老刘会意地点头离开。
林淑媛担忧地看着女儿:晚星,要不...
林晚星打断母亲,脸上露出坚定的微笑,明天是我的婚礼,谁也不能破坏。黄美娟的事,就交给警方处理吧。
她重新穿上那件大红婚服,在镜前缓缓转身。银饰在灯下闪着温润的光,衬得她眉目如画。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见,陆家的新娘子,是带着微笑出嫁的。
窗外,雪后的月光格外明亮,将老宅的庭院照得如同白昼。林晚星抚摸着颈间的玉佩,感受到其中传来的温热。
明天,她将穿着这身嫁衣,走向新的生活。不管前方还有什么风雨,她都已经准备好了。
(第17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