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通道里,那句“你不是不要我了吗”如同实质的冰锥,悬在两人之间。
九尾看着钎城泛红的眼眶,那里面盛着的委屈和破碎感,与他记忆中沉稳冷静、永远游刃有余的周诣涛判若两人。心脏像是被那眼神狠狠剐了一下,尖锐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一直以来,他都固守着自己是被抛弃者的认知,用冷漠和疏离筑起高墙,以为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不再受伤。可钎城这句话,像是一把错误的钥匙,却意外地撬动了他心墙上最脆弱的一块砖石。
不是的。
不是不要。
是害怕。是骄傲。是在看到对方似乎毫不在意地走向新队伍、新队友时,那点可笑的自尊心在作祟,逼着他先一步转身,好像这样就能保住最后的体面。
他张了张嘴,那个“不”字在舌尖滚了又滚,却因为长久以来的习惯性防御,没能立刻发出声音。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上方传来,伴随着ttG助理教练有些焦急的呼喊:“尾子?钎城?你们在哪?采访那边催了,有个联合群访,需要你们俩都到场!”
凝固的空气被骤然打破。
钎城几乎是瞬间收敛了外露的情绪,他猛地直起身,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危险的距离。他抬手,用指关节极快地蹭了一下眼角,再放下时,脸上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沉静,只是那眼底深处尚未完全褪去的红,暴露了刚才并非无事发生。
九尾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将差点决堤的情绪强行压回心底。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知道了,马上来。”
助理教练的脚步声停在楼梯口,探过头,看到两人虽然气氛依旧有些古怪,但至少衣冠整齐,没打起来,松了口气:“快点啊,记者都等着呢。”
“嗯。”钎城低低应了一声,没再看九尾,率先转身,朝着光亮处的走廊走去。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莫名透出一丝落寞和仓促。
九尾看着他的背影,手指蜷缩,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句没能说出口的“不是的”,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口。
联合群访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长枪短炮架了一排。
九尾和钎城隔着几个队友坐下,恢复了标准的“前队友兼现对手”模式。回答问题官方而得体,偶尔被cue到互动,也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仿佛安全通道里那场近乎撕破脸的对峙,只是一场幻觉。
直到一位记者将问题抛向钎城:“钎城选手,再次和九尾选手在比赛中相遇,并且今天还临时组队打了训练赛,感觉如何?你觉得你们之间曾经的默契还在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钎城身上。
钎城握着话筒,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最后,状似无意地掠过坐在斜对面的九尾。九尾正垂着眼,盯着桌上的矿泉水瓶,仿佛事不关己。
“感觉……很熟悉。”钎城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会议室,“默契这种东西,可能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
很官方的回答。记者们似乎有些失望。
然而,钎城顿了顿,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回答完毕时,忽然补充了一句。他的语气依旧平稳,但内容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毕竟,”他微微偏头,视线这次明确地落在了九尾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声音清晰地透过麦克风传出,“我们一个‘三流的中单’,一个‘二流的射手’,靠的就是那点说不清的‘化学反应’。”
“轰——!”
台下瞬间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笑和交头接耳。这话太过耳熟,正是当年九尾在直播里调侃他们自己的原话!这时候被钎城当面引用出来,效果堪比在平静的湖面投下深水炸弹。
九尾猛地抬起头,撞进钎城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那眼神不再冰冷,也不再委屈,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看穿一切的了然,仿佛在说:你看,我都记得。
九尾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是窘迫,是恼怒,还有一丝被戳穿心事的慌乱。他想瞪回去,想反驳,可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狼狈地移开视线,感觉全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采访就在这种诡异又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了。
当晚,某知名电竞论坛,一个帖子悄然飘红——
【热】【理性讨论】钎城在联合采访里重提“三流中单二流射手”的旧梗,是否在隔空回应九尾直播间的“冰美式宣言”?这对着名前搭档的“避嫌”协议是否已经名存实亡?
帖子下面,粉丝、路人、cp粉吵成了一锅粥。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位主角,一个在YY基地的宿舍里,反复看着采访那段视频,指尖在屏幕上九尾那张泛红又强作镇定的脸上轻轻划过,眼神晦暗不明。
另一个,则在ttG基地的训练室,戴着耳机,将游戏音量开到最大,试图用极致的操作和喧嚣的音效,掩盖住心底那片因为某人的一句话而掀起的、久久无法平息的惊涛骇浪。
“化学反应”……
去他妈的化学反应!
九尾操纵着角色一个激进的闪现,冲进人群,打出爆炸伤害,也送掉了自己的人头。
屏幕灰下来的瞬间,他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
有些东西,好像一旦开始重新发酵,就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