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喧嚣散尽,留下的是更为具体和残酷的备战。下一轮的对手,是拥有联盟最强野核的顶级强队,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横亘在ttG通往决赛的道路上。
训练室的空气再次绷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教练组拿出的战术预案堆满了桌面,数据分析师的黑眼圈浓重得像是被人揍了两拳。
“他们的野区压制力是现象级的。”教练用电子笔圈出对手打野的Id,“我们必须在前十分钟顶住压力,不能崩盘。”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不然和钎城身上。不然需要守住自己的野区,而钎城,则需要在对方打野无休止的针对下,保证自己的发育。
“九尾,”教练的视线转向他,“你的任务更重。你需要给到对方中单足够的对线压力,让他无法轻易游走,同时,还要兼顾边路的支援。”
九尾点了点头,感觉肩膀上的担子又沉了几分。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对技术的考验,更是对意志和耐心的极致磨炼。
训练赛开始了。
如同预料般,对手的进攻如同疾风骤雨,野区频频失守,线上压力巨大。九尾的中路成了双方博弈的焦点,他需要时刻提防对方中野的联动,每一次清线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而钎城的发育路,更是承受着地狱般的压力。对方的打野像是住在了下路,一次又一次地发起越塔强攻。钎城的表情依旧平静,操作依旧稳定,但九尾能看到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和偶尔因为极限操作而微微抿紧的嘴唇。
“密麻,占据了半的疲乏……”
高强度的对抗让所有人都感到精神上的疲惫。一次沟通失误,九尾的支援慢了一步,导致钎城的孙尚香被对方三人越塔强杀。
屏幕灰暗的瞬间,训练室里一片死寂。
九尾下意识地看向钎城。钎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黑白屏幕,然后抬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那细微的动作,却像一根针,扎在了九尾的心上。
“我的。”九尾的声音带着懊恼。
钎城依旧沉默。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说“没事”,也没有任何表示。这种沉默,比责备更让人难受。
训练赛在一种压抑的氛围中结束,数据惨不忍睹。
复盘室里,气氛低沉。教练指出了每一个失误,语气严厉。当提到九尾那次支援不及时时,九尾低着头,握紧了拳头。
“我不知道他会被越。”他试图解释,声音有些发涩,“我以为他能操作……”
“你以为?”教练打断了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赛场上没有‘你以为’!只有沟通!只有判断!你们是一个团队!不是两个单打独斗的路人!”
九尾咬紧了牙关,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钎城,”教练转向另一边,“被针对的情况下,你的处理可以更谨慎,有些线不该吃。”
钎城“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复盘在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结束。九尾第一个冲出了复盘室,他需要冷静,需要独处。
他走到基地外的露台,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烦躁和……一丝委屈。他明明已经尽力了,为什么还是会出错?为什么周诣涛连一句“没事”都不肯说?
“你从没想过了解不为人知的我,可我只有你了你还在频频闪躲……”
身后传来脚步声。
九尾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钎城走到他身边,同样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两人之间,依旧是那一步之遥的沉默。
过了很久,久到九尾以为他会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沉默地来,沉默地离开时,钎城却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融在夜风里:
“刚才那波,我看到打野在中路露头了,以为他回去了。”
九尾猛地一怔,转过头看向他。
钎城没有看他,依旧望着远方,侧脸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
“我以为……我能操作掉那个辅助,然后闪现走。”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是我判断失误。”
他在……解释?
九尾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周诣涛在向他解释自己的判断和失误?这在以前,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习惯于承担,习惯于沉默,很少会向外人剖析自己的决策过程。
“顿笔斟酌的字句都不再长青,是你只字不提的曾经……”
可现在,他提了。用一种近乎笨拙的、并不熟练的方式。
是在回应他刚才在复盘室里的解释吗?是在告诉他,那不仅仅是他的问题,也是他自己的误判?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九尾的鼻尖。他忽然发现,自己那些委屈和烦躁,在此刻显得如此幼稚和可笑。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也都会犯错。区别在于,周诣涛选择了一种更艰难的方式——打破沉默,尝试沟通。
九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最终,他也只是学着钎城的样子,望着远处的灯火,用同样低沉的声音,回了一句:
“下次……提前说。”
没有道歉,没有安慰,只是一句关于下次的、干巴巴的约定。
钎城闻言,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黑暗中,九尾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只感觉那目光似乎在自己脸上停留了几秒。
然后,他听到钎城极轻地应了一声:
“嗯。”
依旧是一个字。
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落在了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上,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回音。
夜风吹过,带着露水的湿气。
他们依旧沉默地站着,隔着一步的距离。
但有些东西,似乎已经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改变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