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地下机库里。
几百名营级以上的指挥员坐得笔直,像一排排等待检阅的标枪。
空气中弥漫着柴油、火药和男人汗水混合的味道,大战在即的肃杀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会是旅长或者政委,用他们最熟悉的方式,进行一场热血沸腾的战前动员。
“不惜一切代价!”
“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些话,他们听了半辈子,也喊了半辈子。
然而,走上台的,却是顾问凌天。
他没有慷慨激昂,只是按下了手里的一个遥控器。
嗡——
指挥员们身后的巨大幕布,瞬间被点亮。
一个精细到令人发指的城市三维立体模型,凭空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我的娘……”
一个从其他军区过来观摩的师长,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嘴巴张得老大。
“平……平安县城?”
李云龙翘着二郎腿,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卷叼在嘴上,却没有点燃。
他咧嘴一笑,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孔捷。
“老孔,看见没,好戏开场了。”
孔捷握着他那支从不离手的烟袋锅,点了点头,眼神里同样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们见过这玩意儿,可每一次见,都还是觉得心脏被狠狠地攥了一把。
“这……这是啥玩意儿?”
李云龙的惊叹,被那位观摩的师长喊了出来。
凌天没有回答,只是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一划。
画面瞬间拉近。
视角穿透了厚重的城墙,直接钻进了一座炮楼的内部。
炮楼里的机枪位置,沙袋堆放,甚至连墙角的一个尿桶,都看得一清二楚。
“嘶——”
整个机库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是神仙的眼睛啊!
“各位。”凌天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今天,不是动员会。”
他环视全场,目光冰冷而锐利。
“是作战任务分解会。”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那座炮楼点了一下,炮楼瞬间变成了红色。
“按照过去的打法,要拿下这座炮楼,一个营,至少要报销一半。这是用命去填。”
所有指挥员的脸色都沉了下去,这是他们最熟悉也最痛恨的现实。
凌天话锋一转。
“但现在,我们来看。”
他将模型旋转了一个角度,又放大了一点。
“这座炮楼的设计师,是个蠢货。他在追求射界的时候,忽略了侧后方三点钟方向,因为一堵民房的墙体遮挡,形成了一个三十度的绝对死角。”
“不仅如此,支撑炮楼的这根主梁,因为当年施工偷工减料,与墙体的连接处,有结构性缺陷。”
凌天的声音,像手术刀一样精准。
“所以,这仗,不那么打。”
他抬起头,目光锁定在孔捷的脸上。
“新一团炮营。”
“到!”孔捷猛地站了起来。
“开战后第三分钟整,用一枚155毫米高爆弹,敲掉城东的了望塔。误差,不能超过三米。”
“第五分钟,用两枚钻地弹,攻击这个坐标。”
凌天在屏幕上标记出炮楼的地基位置。
“我要你们,像拔钉子一样,把这座炮楼,从地基里给我拔出来!”
孔捷的脸涨得通红,不是紧张,是兴奋。
“保证完成任务!”
这他娘的哪里是打仗?
这是定点清除!
凌天的指令没有停。
“李云龙。”
“到!”李云龙把嘴里的烟卷往旁边一吐,跳了起来。
“你的坦克一连,不要从正面冲。战斗打响后第十分钟,从我标记的这个位置,用穿甲弹,对城墙进行三轮急速射。打完就撤,把鬼子的注意力给我吸引过去。”
“你的步兵战车,协同工兵,在第十五分钟,对东门侧翼进行定向爆破,炸开缺口后,由你亲自带队,像一把刀一样,给我插进去!”
“丁伟。”
“到!”丁伟坐得笔直。
“你的任务最重。我需要你的部队,在战斗打响的同时,对太原方向进行佯动。我要你用一个团,给我打出两个师的动静!把增援的鬼子,给我死死地按在路上!”
一道道命令,精确到了分钟,甚至到了秒。
每一个单位,每一个火力点,该在什么时间,出现在什么地点,攻击什么目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指挥员们一开始还正襟危坐,听到后来,一个个都坐不住了。
他们身体前倾,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呼吸急促,脸上的表情,从凝重,到震惊,再到狂喜。
这哪里是在部署一场你死我活的攻坚战?
这分明是拿着标准答案,在做一道已经知道结果的数学题!
他们甚至能通过凌天的讲解,清晰地“看”到战斗的每一个步骤。
看到炮弹精准地掀掉鬼子的炮楼。
看到坦克在城墙上撕开巨大的口子。
看到战士们从缺口涌入,像潮水一样淹没那些还在发懵的敌人。
压抑,憋屈,用人命换胜利的时代,好像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了!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
凌天终于说完了他的部署,整个机库里鸦雀无声。
他看着台下那一双双亮得吓人的眼睛,缓缓开口。
“把伤亡,给我降到最低。”
“这不是请求。”
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
“是命令!”
短暂的寂静后。
李云龙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狠狠地一拍大腿,扯着嗓子吼道。
“是!”
“是!”
“是!”
山崩海啸般的怒吼,从铁血指挥员们的喉咙里同时迸发出来。
那声音,震得整个机库的钢梁都在嗡嗡作响。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信心,一种扬眉吐气的畅快,一种对新时代战争的狂热拥抱!
一场史无前例的“透明战争”,部署完毕。
指挥员们带着一身的杀气和前所未有的底气,冲出机库,奔赴各自的部队。
他们知道,从今夜起,历史,将由他们来改写。
与此同时。
平安县城,城楼上。
特工队的山本一木,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正用望远镜观察着城外漆黑的夜色。
秋夜的风,带着寒意,吹得他身后的日之丸旗猎猎作响。
“山本阁下,夜深了。”
城防司令官松田大佐,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您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小时了。”
山本一木没有放下望远镜。
他的目光,像鹰一样,扫过每一寸沉寂的土地。
“松田君,你不觉得,今晚太安静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安静?”松田有些不解,“这不正是说明,那些土八路被我们之前的扫荡打怕了,龟缩起来了吗?”
“不。”
山本一木终于放下了望远镜,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神,闪烁着一种野兽般的警惕。
“这不是恐惧的安静,是风暴来临前的死寂。”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一种身经百战的猎人,对危险的本能预感。
有什么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命令!”山本一木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而果决,“从现在开始,城防等级提升至最高!所有休假的士兵,立刻归队!”
“所有暗堡,进入战斗状态!所有预备队,集结待命!”
松田大佐愣住了。
“阁下,是不是太……”
“执行命令!”山本一木厉声打断了他。
他走到城墙边,俯瞰着城内那些纵横交错的街道和巷子。
“还有,立刻让工兵部队,在城内所有的主要街道,布设路障和诡雷。把每一栋房子,都变成一个火力点。把每一条巷子,都变成一条死亡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