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的洪流卷着黄土,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十几辆庞然大物卷起的烟尘,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
楚云飞和他身后的整个警卫营,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沙土,打在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所有人的感官,都被眼前这支钢铁军团彻底夺走了。
那倾斜的前装甲,在阳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光。
那粗长的炮管,黑洞洞的炮口仿佛能吞噬人的灵魂。
履带碾过地面,每一寸前进都带着无可匹敌的压迫感。
方立功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手中的望远镜滑落在地都毫无察觉。
“团……团座……”
一个警卫连长声音发颤,牙齿都在打架。
“这……这是什么怪物?”
楚云飞没有回答。
他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死死地盯着那缓缓停在训练场中央的坦克集群。
作为黄埔高材生,他研究过全世界所有主流的陆战装备。
脑海中瞬间闪过德国人在欧洲战场上引以为傲的虎式坦克。
可即便是虎式,在眼前这群钢铁巨兽面前,似乎也显得有些……土气了。
“这……这比德国人的虎式还要威风。”
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心中的念头喃喃自语了出来。
李云龙的大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把他从失神中惊醒。
“怎么样,云飞兄?”
李云龙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炫耀。
“我这点家当,还入得了你的法眼吧?”
楚云飞缓缓转过头,看着李云龙那张笑得跟花儿一样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走!上车!”
李云龙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自己的指挥车上走。
“光看着不过瘾,我让你瞧个更带劲的!”
指挥车的门一打开,一股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
楚云飞的脚步再次顿住。
车内,一排排闪烁着幽光的屏幕,整齐地镶嵌在金属控制台上,上面跳动着他完全看不懂的数据和图形。
几个穿着特殊制服的技术兵,正戴着耳机,飞快地敲击着键盘。
这车里,充满了未来的气息。
“坐!”
李云龙把他按在总指挥的座位上。
他指着面前最大的一块屏幕。
“看见没?”
屏幕上的画面清晰得可怕,是从极高的空中俯瞰整个训练场的景象。
地面上的人,坦克,甚至是一草一木,都纤毫毕现。
李云龙用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画面瞬间放大,锁定了远方山坳里一个伪装起来的靶标。
“方圆十里地,别说鬼子了,就是一只兔子在哪儿拉屎,我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李云龙的大手在屏幕上重重一拍,发出“砰”的一声。
“有了这玩意儿,打仗,就跟看着地图走路一样简单!”
楚云飞死死盯着屏幕,心脏狂跳。
他还在研究如何在地图上进行兵棋推演,而李云龙,已经能实时地俯瞰整个战场。
“传我命令!”
李云龙拿起通讯器,对着里面吼道。
“炮兵营,坐标幺洞拐,三三肆,三轮急速射!给咱们楚团长,放个大烟花瞧瞧!”
命令下达。
远处的炮兵阵地上,十几门自行火炮的炮口,几乎在同一时间昂起。
没有试射,没有校准。
只有冰冷的命令和绝对的执行。
“开火!”
“轰!轰!轰!”
大地再次颤抖起来。
尖锐的呼啸声撕裂空气,数十发炮弹拖着死亡的尾迹,划破长空,直扑向几公里外的目标区域。
楚云飞身边的方立功下意识地举起望远镜。
下一秒,他的手剧烈地抖动起来,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镜筒。
视野中,那个山坳靶场,瞬间被火光和烟柱彻底吞没。
爆炸声连成一片,仿佛整片大地都被掀了起来。
最恐怖的,不是威力。
而是那份精准。
所有的炮弹,无一偏离,全部精准地覆盖在了那个直径不足五十米的圆形靶区内。
弹着点密集得,像是在地面上绣出了一朵死亡之花。
“这……这不可能……”
方立功失声惊呼。
“没有试射,怎么可能打得这么准!”
楚云飞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李云龙的炮兵,已经可以指哪打哪,对任何一个暴露的目标,进行毁灭性的定点清除了。
烟尘还未散尽。
李云龙的命令再次响起。
“坦克连,步战车协同,全体都有!”
“目标,前方敌军阵地,自由攻击!”
“冲锋!”
“吼!”
训练场上,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怒吼。
十几辆主战坦克的引擎再次轰鸣,履带转动,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发起了冲锋。
在它们两侧,几十辆轮式步战车如同灵巧的猎犬,紧随其后。
“哒哒哒哒哒!”
“咚咚咚咚咚!”
坦克上的并列机枪,步战车上的机关炮,同时开火。
子弹与炮弹,在空中交织成一道由钢铁和火焰组成的,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
前方模拟的土木工事,在弹雨中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撕碎,炸成漫天飞舞的泥土和木屑。
楚云飞这位黄埔高材生,脑海中疯狂地闪过他学过的所有战术理论。
反坦克壕?在这种速度面前根本来不及挖。
集束手榴弹?根本靠近不了那道火力网。
侧翼伏击?对方有天空中的“眼睛”,任何埋伏都形同虚设。
他绝望地发现,自己那些在书本上学来的,在战场上验证过的所有战法,在眼前这股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成了一个可悲的笑话。
演习结束了。
训练场上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
楚云飞沉默地走下指挥车,一步一步,走向那辆停在最前面的头车。
他伸出手,轻轻地触摸着坦克厚重的装甲。
那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触感,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他和李云龙之间。
这不是差距。
这是天堑。
他的一个副官,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走到李云龙面前,声音干涩地问道:
“李……李团长,你们这些……这些装备,都是从苏联人那里来的吗?”
这是他们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李云龙闻言,把嘴一咧。
他轻蔑地吐掉嘴里的烟头,用脚碾了碾。
“什么苏联人?”
“这叫人民的智慧!”
这个回答,比直接承认是苏联援助,更让楚云飞感到一阵心悸。
参观结束。
独立团的食堂里,大摆筵席。
大块的红烧肉,喷香的白面馒头,还有缴获来的日本清酒,流水般地端了上来。
李云龙端着个大碗,满面红光,挨个给楚云飞的部下敬酒,嚷嚷着不喝倒就是看不起他李云龙。
楚云飞的部下们一个个如坐针毡,端着酒碗,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楚云飞始终沉默着,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云龙已经喝得有些上头,晃晃悠悠地走到楚云飞身边,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
浓烈的酒气喷在楚云飞的脸上。
“云飞兄……”
李云龙打了个酒嗝,眼神却异常明亮。
他凑到楚云飞耳边,用一种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同桌人都听清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他内心剧震的话。
“云飞兄,你那套救不了这片地。”
“我这套,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