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熔化了,滴落在金家府邸的琉璃瓦上,流淌成一片耀眼的金色海洋。庭院深深,亭台如星子散落,楼阁似琼宇伫立。奇花在雕栏下吐艳,异草于幽径旁争芳。修炼场上,热浪蒸腾,人影翻飞。拳风呼啸如虎,掌影翻飞似龙,剑气纵横割裂空气,法诀吟唱引动灵光,五色辉光交织碰撞,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蓬勃生机与沛然力量在此刻交融沸腾。
这便是灵域大陆曾声震寰宇的顶级修炼世家——金家。族中强者如云,底蕴深不可测,藏经阁内秘典堆积如山,记载着足以令外界疯狂的武技与道法。金家子弟,筋骨如铁,神魂似渊,举手投足间引动天地灵气,刀枪剑戟皆可通神,符咒阵法俱能惊鬼,乃是真正立于大陆顶峰的庞然大物。
这份令人仰望的实力,自然铸就了无上的荣光。
正午时分,府邸深处,临湖的“听涛轩”内,檀香袅袅。家主金鸿远正与两位气度非凡的客人品茗论道。一位身着云纹锦袍,腰间悬着玄玉令牌,正是附近大宗门“玄天宗”的三长老;另一位鹤发童颜,袍袖上绣着繁复的星图,乃是与金家世代交好的“星罗阁”阁主。
“金兄,”玄天宗三长老放下白玉茶盏,语气带着由衷的叹服,“昨日路过演武场,瞥见贵府几位年轻子弟的‘流云剑阵’,当真气象万千。小小年纪,竟能将剑意与阵法融合得如此圆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啊!这等精妙传承,放眼大陆,怕也只有金家底蕴能培养得出。”
星罗阁阁主捋须微笑,接口道:“何止年轻一辈。上月‘万宝大会’,贵府那位专精炼器的七长老,信手炼制的一柄‘赤阳梭’,可是让几个眼高于顶的老家伙当场竞价,差点打破了头。金家人才辈出,文武兼修,令人艳羡。”
金鸿远淡然一笑,亲自为二人续上灵茶,氤氲热气模糊了他眼底深藏的锐利:“二位谬赞了。不过是些微末技艺,守着祖宗基业罢了。倒是玄天宗的‘九转玄功’日益精深,星罗阁推演天机之术愈发莫测,才是我等望尘莫及的大道。”他话锋微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说来,前日‘天剑门’的副门主还遣人递来拜帖,提及百年前两家合力探索‘古剑冢’的旧事,意欲再续前缘。这些日子,府中管事光是接待各方来使,安排宴席,就忙得脚不沾地了。”
轩外廊下,恰好路过两名捧着礼盒的年轻族人。一人低声道:“快些,这是北境‘寒冰谷’谷主派人送来的‘千年玄冰髓’,点名要献给老祖宗的,耽搁不得。”
另一人咋舌:“乖乖,这月第几波了?昨天是南疆‘百草堂’的珍稀灵药,前天是东海‘万岛盟’的明珠珊瑚……咱们金府的门槛,怕是要被递拜帖的人踏破了吧?”
“噤声!”前一人连忙提醒,“家主在会客呢!不过……习惯了就好,咱们金家,在灵域大陆上,可不就是这分量?”
他们的低语顺着微风飘入轩内,三位巨头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金家之名,早已超越了简单的世家范畴。它是修炼界一座巍峨的丰碑,是无数宗门世家争相结交的巨擘。它的荣光,不仅仅闪耀在琉璃瓦上,更深深烙印在灵域大陆每一个修炼者的敬畏与向往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日当空,光耀万里。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沉甸甸压在金家恢弘的祖宅之上。骤然,一道撕裂夜幕的闪电,惨白的光瞬间映亮了飞檐上狰狞的兽首,紧随而至的炸雷,仿佛在屋顶炸开,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几乎与雷声同时,祖祠那两扇沉重的黑檀木大门被“砰”地撞开,一个浑身泥水、衣袍破碎的身影踉跄扑入,像一片被狂风撕下的败叶,重重摔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溅开一片浑浊的水渍。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祠堂里千年不散的沉水香。
“三长老…五叔祖…还有…家主…”报信的弟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鲜血不断从他嘴角溢出,染红了身下的金砖。他挣扎着抬起手,指向门外无边的雨夜,那只手筋脉尽断,软软垂着,手心里却死死攥着一块染血的玉佩——那是家主的信物。“…葬…葬妖谷…黑鳞…是…是黑鳞蛟…”话音未落,头一歪,最后一点气息断绝在满堂死寂的祖祠里。那块染血的玉佩“叮当”一声滚落在地,刺耳的声音在死寂中回荡,如同砸在每个人心上的重锤。
堂上,几位须发皆白的长老身形剧震,面如白纸。大长老金鸿烈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那双曾经洞穿世事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不敢置信的惊涛骇浪,死死盯着地上那枚象征家主陨落的玉佩。
“黑鳞…蛟?”二长老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那孽畜…不是只在万妖海深处沉睡吗?怎会…怎会出现在葬妖谷边缘?”
无人能答。只有屋外凄厉的风雨声,一阵紧过一阵,仿佛在为金家骤逝的擎天之柱奏响悲鸣的哀乐。祖祠内,一片死寂,唯有烛火在穿堂风中疯狂摇曳,光影明灭不定,将每个人惨白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噩耗带来的死寂尚未真正散去,另一重无形的阴影,已如附骨之蛆般悄然蔓延,勒紧了金家日渐衰弱的命脉。
曾经灵气氤氲如雾的“聚灵道场”,此刻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慌的滞涩感。空气中稀薄的灵气,若有若无,弟子们盘坐其中,眉头紧锁,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却如同在龟裂的旱地里汲取甘霖,收效甚微。角落里,几个年轻弟子颓然地睁开了眼,彼此交换着绝望的眼神。其中一个忍不住低声抱怨:“这鬼地方,灵气稀得跟水洗过一样!以前修炼半个时辰抵得上现在苦熬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