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光纯净而神圣,带着抚慰的力量,瞬间驱散了身体上的剧痛和灵魂深处的疲惫,却又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审视感。
在这片绝对宁静、绝对光明的金色领域里,一个模糊而庞大的身影缓缓浮现。
看不清面目,看不清衣着,只有一种亘古、苍茫、仿佛与天地同存的气息弥漫开来。
一个低沉、宏大的声音直接在金凡他们的灵魂深处响起,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法则的重量:
“引灵珠……血祭阵……凡躯竟引动缚灵残基……你们……”
那模糊的身影似乎微微转动了方向,无形的目光落在金凡身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与……兴味?
“……唤醒了吾。”
金凡的躯体如同破碎的陶俑,每一寸经脉都在哀鸣,骨头深处传来细微却密集的碎裂声。他倒在冰冷湿滑的岩石上,周围是扭曲蠕动的阴影,贪婪地汲取着他生命最后的光华。死亡的冰冷气息已缠绕上来,勒紧他的喉咙,视野边缘正在被浓稠的黑暗无声吞噬。
他拼尽全力凝聚一丝溃散的神识,试图在识海这片最后的净土中寻找一线生机,却只捞到一片虚空般的死寂。绝望,沉甸甸的,像深海的水压碾碎了他最后一点反抗的力气。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意念,如同深海中一缕飘摇的磷光,突兀地刺破了那片凝滞的黑暗。它来自识海最幽邃的角落,带着某种古老、冰冷、非人的质感——是玄阵子!那位刚刚在他怀中陨落、身躯化作飞灰的阵道宗师!最后一点残存的神念在彻底消散前,竟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带着他毕生探索的某个禁忌边缘,狠狠撞入了金凡濒临枯竭的识海深处!
“逆……转……乾……坤……”
四个字,如同太古神魔的低语,每一个音节都沉重得能压塌山岳,带着一种令星辰战栗的禁忌气息。
并非完整的法门,而是一片混乱、破碎、充斥着巨大裂隙的残片洪流,轰然涌入!
金凡的“眼前”瞬间炸开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巨大如星辰的沙漏倒悬,无尽光砂逆流而上,违背常理地倒灌回破碎的源头;无数精密咬合的法则齿轮在刺耳的摩擦声中骤然逆转,锈蚀崩解,碎片如流星般飞溅;
星图在燃烧,星辰的轨迹被无形的巨力扭曲、拉扯,在毁灭的轰鸣中重新勾勒出早已湮灭于时光长河的古旧星路……这一切都裹挟在一种冰冷、狂暴、足以撕裂时空本源的伟力之中,它不属于创造,而是属于颠覆,属于对既定秩序的彻底否定!
逆转乾坤!
这四个字如同烙印,滚烫地刻在金凡的神魂之上。濒死的冰冷躯壳里,一股微弱却无比顽强的热流猛地窜起——那是绝境中骤然窥见深渊之上垂落的一线蛛丝!生的希望,从未如此真实又如此疯狂地攥紧了他的心脏。
狂喜几乎要冲破喉咙,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用尽最后一点残存的神念之力,颤抖着、不顾一切地抓向识海中那团混乱、却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光”。
指尖触碰到的刹那,并非温暖,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灼烧!仿佛握住了冻结万古的玄冰,又似抓住了太阳熄灭后的核心余烬。
无数混乱的法则碎片像亿万根淬毒的冰针,狠狠扎入他的神念,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更深处,一股纯粹的、毁灭性的恶意隐隐传来,那是玩弄时间、颠倒因果所必将承受的法则反噬,是足以将施术者自身的存在都彻底抹除的恐怖代价。
希望?是的,它就在那团混乱的光中跳动。
但这希望本身,就是一把淬满剧毒、随时可能反噬其主的双刃神锋。金凡的狂喜瞬间冻结,如同被当头浇下万载寒泉,一股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寒意沿着脊椎直冲头顶。
他看到了生机,但也无比清晰地“看”到了那生机背后,无底深渊般张开的巨口,正等待着吞噬一切贸然踏入者的灵魂。
玄阵子最后那道传递信息的微弱意念,在完成使命的瞬间,如同风中残烛,“噗”的一声彻底熄灭,化为无数细碎的光点,消散在金凡的识海深处。那光点消散的轨迹,竟诡异地勾勒出一个残缺而古老的阵纹轮廓,一闪而逝。
代驾……
识海深处,只剩下那团蕴含禁忌之力的碎片光团,在无声地旋转、低语,散发着诱人而致命的微光。金凡的神念悬浮在旁,如同风暴中一叶随时倾覆的孤舟。生的渴望与灭的警告在灵魂深处激烈交锋。前进一步,或许是逆转死局的唯一可能,也可能是万劫不复的彻底湮灭。退一步,便是永恒的黑暗沉沦。
他残破的躯体在阴影中微微抽动了一下,紧闭的眼睑之下,眼球在剧烈地颤动。混乱的光影在他识海中明灭不定,映照着他内心撕裂般的挣扎。
终于,那代表着他最后意志的神念之影,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缓缓地、沉重地,再次向着那团危险而诱人的光芒——靠了过去。
微光在黑暗中摇曳,映着他心中唯一的念头:无论代价几何,此刻,他别无选择。
金凡咬紧牙关,前所未有的冲动如烈火般在胸腔里燃烧,烧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而决绝的意志则如冰冷的磐石,死死压住所有恐惧与杂念。这微弱的光芒是他们最后、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必须抓住,即使代价是粉身碎骨!
在赵无极指尖那毁灭性的能量即将彻底爆发的千钧一发之际,金凡猛地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意志乃至生命都孤注一掷地投向体内那丝若有若无、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微光。
他不再试探,而是以一种近乎自我毁灭的蛮横姿态,狠狠“撞”向那沉睡的、古老而庞大的时光之力!刹那间,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席卷全身,仿佛有无形的巨手要将他的神经一根根扯断,要将他的骨髓寸寸灼烧。
那力量并非温顺的溪流,而是狂暴的深海,带着万古的冰冷与沉寂,对他渺小的意志发出无声的咆哮和抗拒。
金凡的身体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衣衫,他却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攥”住那缕微光,不惜一切代价地向下沉潜、呼唤、撕裂那道无形的屏障。
与此同时,赵无极的嘴角咧开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残忍的讥诮。他蓄势待发的指尖,那毁灭的涟漪已然清晰可见,正以无可阻挡之势扩散开来。
他像欣赏一只不自量力扑向烈火的飞蛾,看着金凡徒劳而痛苦的挣扎,冷笑道:“垂死挣扎,螳臂当车!”那冰冷的宣告如同丧钟,敲响在毁灭降临前的最后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