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凡单膝跪于幽深的水底,四周的湖水静谧如镜,仿佛之前那毁天灭地的惊世一战,不过是镜花水月般的虚幻泡影。唯有他脚下散落的无数青玉碑碎片,闪烁着幽幽微光,如同一双双沉默的眼睛,无声地证明着方才所发生的一切皆是真实。
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着破碎的肺腑,伤势再度撕裂,带来阵阵灼痛,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体内乱刺。他缓缓伸出颤抖的手,拾起面前一块近在咫尺、边缘平滑如镜的晶体。那碎片中心,刻着清晰古朴的两个字——“痕永”,字体苍劲有力,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岁月沧桑。
指尖轻柔地抚过那冰冷的凹槽,如同在触摸一段尘封的历史。接着,他的手又滑落到旁边另一块较小的碎片上,那里有一道细如发丝的刻线,毫发无损,仿佛是时光老人用细腻的笔触勾勒出的某个永恒微笑的唇角。刹那间,碎片中的光芒随着他的触碰微微跃动,宛如一颗灵动的心脏,又似在轻轻呼应着他此刻的心境。一道暖流如潺潺溪水淌过他的心间,驱散了体内那无边的疼痛和寒冷。他仿佛重新听见了天穹崩落时的轰鸣、大海蒸发时的嘶吼、星辰成灰时的叹息,然而,在这一切毁灭的声响中,却永恒不变地回荡着海浪那有节奏的律动声,仿佛是时光的脉搏。
“是啊,这一切都未曾消逝。”他嘴角噙起一丝近乎悲伤的浅笑,那笑容中带着对过往的感慨和对时光的敬畏。每一道刹那的刻痕,每一次灵魂破碎时的呐喊,都安稳地存在于时光之海的深阔怀抱中,本就没有残缺消亡的容身之地。
这,才是时光流转之力的本真。
就在这时,头顶的水面忽然破开层层涟漪,细碎的水珠如晶莹的珍珠般溅落在金凡汗湿的发丝上。他缓缓抬首望去,只见妹妹那急切的脸庞浮在水面上层,她的手指仍紧紧攥着盛满烈性麻痹药囊的麻布袋,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希望。当看到金凡穿透清澈湖水凝视自己的安然目光时,她那双原本充满惊恐、大睁着的眼睛,这才缓缓闭紧又睁开,长长地、如释重负般地吐出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走了她心中所有的担忧和恐惧。
“哥哥,你没事就好。”妹妹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喜悦。
布袋里细小的药粉缓缓坠落,无声地溶解在湖水深处,仿佛是妹妹心中的担忧也随之消散。
金凡刚结束了一天在峰顶的吐纳修炼,最后一道灵气如灵动的游龙般融入他的丹田紫府,化为丝丝精纯的修为,让他感到浑身舒畅。此时,夕阳如熔金般洒在大地上,壮丽而又带着一丝暮色来临前的慵懒,将整个归云山谷晕染成一幅温暖而祥和的画卷。山间的薄雾泛着金红,宛如一层轻柔的纱幔;归鸟投林,啾啾有声,仿佛在诉说着一天的疲惫与满足;平日里崎岖的小道也被这柔光抚平了棱角,变得温柔而亲切。
他步履轻健,踏着被晒了一天犹带暖意的泥土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大地在与他轻声交谈。他向着山谷深处自己结庐修炼的木屋走去,周围的一切浸润在一种慵懒的宁静之中,连风都似乎收敛了白日的锋利,只剩下温柔的拂过树梢的沙沙细语,仿佛是母亲在轻抚着孩子的发梢。
然而,就在他行至那条被两侧茂密古树拱卫、此刻光影最为斑驳的幽静小径时,这完美的宁谧画卷被骤然撕裂。
毫无征兆地,一股透着骨髓的阴风如恶魔般平地刮起!这风来得极邪,带着山谷深处未曾散尽的湿冷寒气,更夹杂着丝丝若有似无的腥膻味道,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臭。它不仅卷起地面积年的枯黄落叶,打着旋儿地直扑高空,如同一只只疯狂的蝴蝶;更搅动了弥漫在空气中温和的夕阳金光,金色的光与旋舞的褐影交织在一起,霎时间竟透出几分诡异,仿佛是一个邪恶的魔法正在施展。
紧接着,风中传来几声笑——尖锐、断续,像被指甲刮蹭朽木,又似夜枭在枯枝上的厉叫,全然不似人声,层层叠叠,非左非右,飘忽不定地回荡在空气里。那笑声中饱含着不加掩饰的恶意、嘲讽和残忍,仿佛来自九幽之下对生者的召唤,让听者心头不由自主地窜起一股寒意,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在触摸着他们的灵魂。
“这笑声……好诡异!”金凡心中猛地一紧,眉头紧皱,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方才归家的闲适瞬间荡然无存,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水,从头浇下,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常年历练积累的本能反应让他在一刹那就停住了所有动作,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他身形似一张拉满的弓弦,挺拔地钉在原地,双拳在袖中无声握紧,指节泛白,仿佛要捏碎一切敌人。体内原本悠然流转的真元之力顷刻化作汹涌澎湃的奔流,蓄势待发,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他沉静如渊的目光凌厉地环顾四方,不放过任何一丝草木的异动、光影的偏移,仿佛是一只敏锐的猎豹在寻找着猎物的踪迹。
就在他停下脚步的瞬间!
唰!唰!唰!唰!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轻微空气撕裂声骤然响起,并非来自地面,而是从前后左右、甚至连头顶的古树枝桠间,数十道漆黑的身影如同融入暗影的墨汁,在夕阳最后一抹余光下无声地“渗”了出来!他们动作迅捷如魅,落地悄然无声,仿佛本就是深秋夜幕延伸的一部分,又似是从黑暗中走出的幽灵。一息之间,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金凡周身三丈之地已被彻底围死!前后、左右、上空,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黑沉沉的一片,仿佛是一个无形的牢笼将他紧紧困住。
这些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数量众多,不下二十之数。他们个个身着紧身夜行衣,那衣服不是布料,更像是某种不反光的奇异兽皮制成,完美地吞噬了残存的光芒,使得他们的身形轮廓在傍晚的光线下显得尤为模糊、扭曲,如同晃动的鬼影,让人不寒而栗。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们的脸——清一色的蒙面!冰冷的、没有任何表情的黑色面巾将他们的口鼻与下颌完全遮掩,只留下两双眼睛暴露在外。而就是这一双双眼睛,在深沉的暮色中闪烁着令人极不舒服的光芒。那不是野兽般的凶狠,更像某种淬炼过久的兵器散发出的无机质冷光,漠然、残忍,带着对生命赤裸裸的剥离感,仿佛他们眼中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可以随意宰割的物品。他们死死地盯住金凡,眼神贪婪而专注,仿佛在估量一件精密的猎物,锁定着他身上每一处可能出现的破绽,就像一群饥饿的狼群在盯着一只落单的羔羊。
死寂!除了残枝间偶尔传来的低啸阴风与落叶的细碎摩擦声,包围圈内竟再无声响。没有人说话,甚至听不到他们刻意压抑的呼吸,仿佛他们都是一群没有生命的木偶。二十余道冰冷的杀意像无形的巨石,骤然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将方才夕阳余晖下的宁静彻底碾碎、湮灭。空气仿佛凝成了铅块,沉重得令人窒息,每一个毛孔都在感知着那渗入骨髓的寒气与锋锐,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你们究竟是谁?为何在此拦我?”金凡目光如炬,大声喝道,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他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但他毫不畏惧,因为他心中有着对正义和生命的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