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望着孔娟真切的眼神,又瞥向杨春花紧攥的信封,沉默片刻,终是轻叹一声,拍了拍孔娟的手:“唉,你们这些孩子……罢了,这钱我们收下,往后珍珠想喝玉米粥,随时回来,我还像从前那样,给她盛得满满一碗。”
孔娟笑着点头:“苏阿姨,一定的,我们肯定常带珍珠回来看您。”
说完,她抬手看了看手表。转头对陈静说:“你赶紧联系附近的饭店,找个干净舒服的地方,咱们一起吃顿午饭。吃过饭早点动身,争取傍晚前赶回省城,免得路上赶。”
未等陈静开口,杨春花急忙接过话茬:“确实如此,白天赶路更为安全。孔总若不介意,茶楼隔壁有家炖菜馆相当不错,汤汁鲜美、菜品软糯,老太太和孩子都十分喜欢。”
“那太好了!就听你的。”孔娟急忙转向身旁的陈静,说道:“陈静,先去问问那家炖菜馆有没有包厢,咱们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吃顿饭。”说着,她俯身轻抚珍珠的头,柔声问道:“珍珠,一会儿去吃香喷喷的炖菜,吃完阿姨带你回新家,好不好?”
珍珠的手轻挽在孔娟的手臂上,头依偎在他的肩膀上,温顺地说道:“好!我听孔阿姨的!”
没多久,陈静便折返回来,笑着摆手:“巧了,刚好剩个小包厢。”
几人随即动身,孔娟和珍珠手挽手走在前面,杨春花在旁边顺手拎过珍珠的书包,一行人说说笑笑来到了炖菜馆。
服务员引着众人上了二楼包厢,推门便见窗边摆着张圆桌,窗外河水静静流淌,风里带着淡淡的水汽。
“这地方真不错。”杨春花扶着珍珠坐下,又帮孔娟拉开椅子,“快坐,看看想吃什么?招牌炖排骨和木耳炖鸡都绝了。”
孔娟接过菜单,顺手递了一本给珍珠:“你也看看,喜欢吃什么,咱们就点什么。”
陈静挨着孔娟坐下,直接提议:“先点份招牌炖排骨,再来木耳炖鸡,珍珠喜欢吃。”
杨春花连连附和,孔娟点头应下,将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菜很快端上桌,炖锅冒着袅袅热气,暖了一屋子。
孔娟先给珍珠夹了块脱骨的排骨,陈静往杨春花碗里舀了勺鸡汤,几人边吃边聊,筷子不时在彼此碗间传递,没有喧闹,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和温声细语的交谈。
直到最后一块排骨被珍珠夹走,炖锅里的汤也见了底,几人才放下碗筷。
孔娟擦了擦嘴,柔声问珍珠:“吃饱了吗?咱们这就动身去新家。”珍珠开心地点头,跟着众人起身。
走出菜馆,风里还带着些凉意,孔娟握紧了珍珠的手,往路边的车走去。
苏老太跟在后面,一路没怎么说话,直到看见孔娟要拉珍珠上车,才上前一步,浑浊的眼睛紧紧落在珍珠脸上,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珍珠啊,到了那边要听话,好好吃饭,别冻着。想奶奶了就回来,奶奶还给你煮玉米粥。”
珍珠转身看着她,伸手拉住苏老太的手:“奶奶,我会想您的,我会常回古塘村来看您的!”
苏老太笑着点头,眼眶却红了,又转向孔娟,拍了拍她的胳膊:“路上慢点开,好好照顾珍珠。”
“您放心。”孔娟轻声应着,心里泛起暖意,她拉开后座车门,先让珍珠坐进去,又回头朝苏老太和杨春花挥了挥手,才弯腰准备坐进驾驶座。
就在这时,一位身穿洗得发白的花布褂子的中年妇女,正挑着箩筐从孔娟身旁匆匆经过。箩筐底只剩几个零散的鸡蛋来回滚动,她脚步太急,险些撞在孔娟身上。
女人本没打算停留,可目光扫过孔娟侧脸的刹那,脚下猛地一顿,挑着担子的肩膀骤然下沉,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她眉头紧蹙,眼睛在孔娟的脸上来回扫视,记忆里模糊不清的轮廓,正一点点与眼前人重叠,眼底瞬间翻涌着惊疑,又很快被恍然大悟取代。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车里突然传来发动机的嗡鸣。
孔娟坐在后排,抬手朝车外轻挥示意,前排司机会意,方向盘微转,车子缓缓向前滑去,转眼就要驶离。
女人心头一紧,顾不得肩上的担子晃得厉害,急忙追出几步,朝着渐渐远去的车影扬声大喊:“孔娟!孔娟!我是林建梅!”
话音落下,只追上一阵淡淡的车尾气。
她僵在原地,脸上满是没能说上话的怅然与失落。
不远处,杨春花和苏老太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两人急忙凑上前,杨春花率先开口,语气里满是急切:“大妹子,你刚才叫的是孔娟?你认识车里那位?”
林建梅转过身,见是刚才站在车旁的两人,忙不迭点头,眼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激动:“认得!怎么不认得?那是十六年前的旧事了,后来断了联系,刚才看她眼熟,愣了半天才敢认。”
杨春花和苏老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可她看着是城里来的,你怎么会认识她?”苏老太忍不住追问。
林建梅嘴角弯起一抹浅笑,脸上漫开回忆的神色,却没多说:“孔娟啊……十六年前,我跟她做过一笔交易,具体的,现在还不便说。”
话音刚落,她话锋一转,看向两人好奇地追问:“我刚才瞧见她跟你们说话,你们跟她是什么关系?”
杨春花连忙摆手,语气带着几分局促:“不认识,不认识!她就是刚才停下车,跟我们问了个路。”
另一边,孔娟的车刚驶出堰东镇出口,拐过街角时司机减慢车速,仔细观察路况。突然,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从前方传来,幸亏车子转弯时速度较慢,险些撞上。
孔娟与珍珠并肩坐在后排,孔娟侧头与身旁的珍珠交谈,未注意到窗外苏念塘骑车经过。
而正与孔娟聊天的珍珠,眼角余光捕捉到苏念塘疾驰而过的身影,她下意识地迅速将身体往座椅深处缩了缩。
此刻,苏念塘的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捕捉到了车窗旁的珍珠,握着车把的手顿时紧绷,急忙刹车,转身望去。只见那辆黑色轿车的后排座位上,端坐着的正是珍珠。她的眼中满是惊异,显然未曾料到珍珠会乘坐如此奢华的轿车。
直到汽车渐渐远去,苏念塘才收回目光,刚骑到茶楼门口,却瞥见路边站着三个人——好像是卖鸡蛋的林秀梅,还有杨春花和苏老太站在一起说着什么。
他本想直接骑过去,林建梅却先看见了她,扬声喊住:“念塘!这是要去上学?”